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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想跟她說幾句情意綿綿的話，告訴她我為她的幸福而感到高興，或隨便說些什麼。但是，話語剛剛湧到唇邊就凍結住了，她這種倔強的話聲和僵硬的神情使我感到不快。我彷彿覺得波爾比精神不正常的那陣子還更陌生。我尷尬地說：&ldo;你肯定經歷過十分奇特的時刻。&rdo;

&ldo;是呀！&rdo;她帶著某種十分驚詫的神情環顧四周，說道，&ldo;有些日子，在我眼裡一切都顯得那麼滑稽可笑！我笑得要死；可有的時候，卻只有恐怖，他們不得不給我套上縛身衣1。&rdo;

1一種束縛瘋子或囚犯的緊身服。

&ldo;給你上過電嗎？&rdo;

&ldo;上過。我往往處於一種奇特的狀況，當時甚至都感覺不到害怕。可前不久的一天夜裡，我夢見他們朝我太陽穴打了一槍，我感到疼痛難忍。馬德呂斯說這無疑是記憶的緣故。&rdo;

&ldo;馬德呂斯挺好的，是嗎？&rdo;我以捉摸不定的口吻問道。

&ldo;馬德呂斯是個大好人！&rdo;波爾情緒激動地說，&ldo;他是那麼穩當，找到了解開這件事的鑰匙，多麼了不起啊。不過也得承認我在這方面也很少有過牴觸。&rdo;

&ldo;這次精神分析算是結束了吧？&rdo;

&ldo;沒有完全結束，可主要的已經做過了。&rdo;

我不敢再多提問，可她主動說道：&ldo;我從來沒有跟你談過我兄弟的事吧？&rdo;

&ldo;沒有，我不知道你還有個兄弟。&rdo;

&ldo;他出生十五個月就死了，我當時四歲。我對亨利的愛之所以很快具有一種病態特徵，這是不難理解的。&rdo;

&ldo;亨利比你也小兩三歲吧。&rdo;我說。

&ldo;一點兒不錯。我弟弟死後，我以前的那種幼稚的嫉妒心引發了一種犯罪感，我面對亨利的那種受虐待的感覺可從中得到解釋。我自願做那人的奴隸，甘心為了他而放棄個人的任何成功，選擇了默默無聞與從屬地位。這一切全都是為了贖罪，為的是透過他，我死去的弟弟最終會寬恕我。&rdo;她笑了起來：&ldo;想想我把他奉為一位英雄，奉為一個聖人，我有時都忍不住好笑。&rdo;

&ldo;你後來又見過他了嗎？&rdo;我問道。

&ldo;哈，沒有！我永遠不見他。&rdo;她激動地說，&ldo;他乘人之危，落井下石。&rdo;

我緘默不語。我十分了解馬德呂斯運用的那種分析方法，我有時也用過，知道這種方法的真正價值。是的，為瞭解救波爾，必須毀了她往昔的一切愛。但是我想到了那種只有毀了它們所侵蝕的機體才能滅絕的細菌。亨利為了波爾而死去了，可她也同樣死了。這位在我身邊喝著威士忌酒，滿臉汗涔涔、目光陰鬱遲鈍的胖女人，我根本就不認識。她直勾勾地盯著我看。

&ldo;那你呢？&rdo;她說。

&ldo;我？&rdo;

&ldo;你在美國做了些什麼？&rdo;

我猶豫片刻，說道：&ldo;我不知道你是否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我在那邊有一段風流事。&rdo;

&ldo;記得。是跟一位美國作家。你又跟他見面了？&rdo;

&ldo;我跟他一起度過了三個月。&rdo;

&ldo;你愛他？&rdo;

&ldo;對。&rdo;

&ldo;那你準備怎麼辦？&rdo;

&ldo;我明年夏天再去看他。&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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