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頁(第1/2 頁)
妻子包明珍沒有鏡子,想看自己的時候便瞅瞅牆上的鏡框,那裡面有她做姑娘時的照片。包明珍說現在自己與照片上的一點都不像了,她喜歡原先照片上的樣子。包明珍會做一手絕好的麵食,但她很少有顯身手的機會,家裡更多的是一天三頓的洋芋湯。已快是麥子揚花的時節了,高原上午的陽光很燦爛,有時甚至照得人睜不開眼睛。包明珍還不到三十歲,沒病的時候臉上會顯出青春的氣息,甚至還有幾分嫵媚,但更多的時候臉上總蒙著一層土灰色。
《南方週末》寫道,一九八八年,車換生上過掃盲班,至今仍儲存著那本掃盲課本,用一層硬硬的黃色塑膠布包著。鄰居家的孩子車情蘭,五年級沒畢業就因交不起學費而失學了。她只好經常到車換生家讓他教識字。每次,車換生都教得異常認真,臉上還洋溢著少有的笑意。
這就是西部一家農民的&ot;溫飽狀態&ot;。我在西北看到的景象,與報紙上的描述一模一樣,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西部那麼落後,農民這樣窮,是因為他們不夠勤勞嗎?是因為他們不願動腦筋嗎?是他們不願意抓住改變命運的機會嗎?
許多城市裡的&ot;成功人士&ot;有著以上的這些&ot;前衛&ot;的觀點,他們相信&ot;物競天擇、適者生存&ot;的社會進化論--你生活得不好,要麼是因為你懶惰,要麼是因為你愚蠢,最後就是你的運氣太不好了。他們認為,這個時代已經提供了足夠的&ot;公平競爭&ot;的&ot;機會&ot;,你再不能致富,那完全是你自己的事情,怪不得別人。
但我認為,農民的貧困顯然不是以上那些原因。真正根源在於:農民從來就沒有真正&ot;當家作主&ot;的公民權利,他們在經濟和政治兩個層面都被粗暴地排斥在&ot;現代公民&ot;的行列之外。他們連最根本的&ot;身份&ot;的平等都沒有獲得,如何談得上&ot;結果&ot;的合理?
他們是這個國家的公民,但是他們有遷徙的自由嗎?他們是納稅人,但是他們享受了包括醫療保障在內的一系列納稅人的權益嗎?
幾千年來,農民從來就沒有屬於自己的經濟地位和經營權力。無論是計劃經濟還是市場經濟,都以犧牲農民的利益來得以執行。糧價國家控制,種糧的生產資料也由國家控制價格,糧價很底,原料很貴,剪刀差一張,便要了農民命。
舉世無雙的白條子,壓滿了農民的箱子底。幾乎所有的部門都可以用白條子與農民交易,農民就像為漁民捕魚的鷹隼,或者像自己養的老黃牛一樣,只有為別人收穫的權利。
寧萱,雖然我們已經離開了土地,但是我們決不能背叛它。
因為土地乾裂的那一天,也將是我們的生命乾裂的那一天。
我的家鄉是成都平原,素有&ot;天府之國&ot;的美稱。可是,今天的&ot;天府&ot;再也不成其為天府了。大量的年輕人湧到外面去打工,男的做苦力,女的當&ot;小姐&ot;--並不是他們願意這樣做,而是因為殘酷的現實生活將他們逼到了那一步。當呆在家裡無論付出多少勞動,卻連肚子也填不飽的時候,他們只好背井離鄉,尋找別的生路。
春節,我回老家給爺爺掃墓,見到了許多依然在那塊土地上勞作的親戚們。一位遠房的堂哥告訴我,鄉上徵收的賦稅是國務院規定的數量的十倍。許多名目,他們鬧不懂,也不敢問。一問,鄉幹部們便凶神惡煞般的訓斥他們。一年到頭辛辛苦苦還不說,計算下來,居然還要倒貼些錢進去!種子、肥料各種費用一年比一年貴,種田成為一件入不敷出的事情。
種水果呢?我的家鄉是有名的水果之鄉。今年橙子大豐收,堂哥原本想透過賣橙子收入一筆錢,給孩子交昂貴的交學費,然後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