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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然驚喜道,「是極好的營生。等下我和嫂嫂商量去。」
交談間已經走到了正院,推開院門,百年銀杏樹在盛夏陽光裡生長得鬱鬱蔥蔥。
「溫泉池子準備好了,大人道路疲乏,進去泡個澡,消消乏?」
梅望舒莞爾,「泡澡倒是不急。早上起來就出宮了,路上只吃了幾塊棗泥糕,先用飯吧。」
兩人在庭院樹蔭下用起簡單的午食。
梅望舒最近心裡惦記一件事,借著吃飯的時機問起。
「嫣然,你頭上頂著梅家夫人的名號也一兩年了。你還年輕,繼續在梅家待下去,豈不是耽誤你的終身。我最近想著……要不要給你一封和離書?」
嫣然正在喝湯,聽到『和離書』三個字,那口湯嗆在喉管裡。
「大人難道是厭煩我了,要把我趕出去。」嫣然抹著眼角嗆出來的淚花,「妾自從嫁進梅家,就沒想著出去。生是梅家的人,死是梅家的鬼。」
梅望舒又好氣又好笑,輕拍了她一記,「嫣然。別胡鬧。和你談正事。」
「沒胡鬧。字字句句都是真心所言。」嫣然收斂了剛才的玩笑神情,正色道,「妾早看透了。」
「其實,像妾這般曾經落入教坊的女子,若不是遇上大人,又安排了假身份,哪裡有可能明媒正娶進門,又怎麼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露面於人前。大人,梅家是妾最好的歸宿。」
「你如今是梅夫人了。」梅望舒耐心地對她道,「拿著和離書出去,以曾經嫁入梅家的身份,再不會有人追根究底。京城風氣開放,二嫁女多得是。嫣然,你才貌過人,會有好人家來求聘的。」
「大人說得不錯,拿著合離書出了梅家,二嫁並不難。但出嫁之後呢。」
嫣然低頭笑了笑,眸光裡漸漸蘊了淚,
「隱姓埋名,遮掩行跡,把崔家女的身份,落入教坊為妓子的那幾年小心遮掩,唯恐被新婚夫婿扒開這層皮,把不堪過往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重新落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妾身怕。」她輕聲道,「想起來就怕。怕到了骨子裡。」
她起身走到梅望舒身側,挽起她的手。
「在梅家,我可以過得坦坦蕩蕩,不必每日擔驚受怕。在梅家的日子,已經是我能想到的今生最好的日子。大人,我不要走。」
梅望舒思索著,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你既然如此想……那就留在梅家。你想過得安穩無憂,便可以安穩無憂。萬事有我,別怕。」
嫣然驚喜地捂著嘴低呼一聲,帶著淚花的眼睛驀然光芒閃亮。
她攬著梅望舒的手臂,低頭貼在她臉頰『啵』地親了一下。
「哎呀,大人,你要是個男兒,我真嫁了你多好。」
梅望舒啼笑皆非,抬手去擋,「別鬧。」
嫣然重新落座,兩人吃到一半,她忽然想起來追問,
「對了,大人最近都是留宿宮中?五月裡送信過來,討要女兒家用的物件,莫非是在宮裡來了月事?把我嚇得不輕。後來遮掩過去了?」
梅望舒單手支頤,拿筷子一根一個地挑菜裡的豆芽吃。
「哪裡遮掩得過去。稟了宮裡那位,躲在西閣四五日沒出來。還好你送來的包袱救了急。」
嫣然一愣,小心翼翼問,「宮裡那位還會幫大人遮掩?倒也不是無可救藥。如今你們……怎樣了。」
梅望舒沒吭聲,慢慢咀嚼著清炒豆芽。
她曾經也是怕。
像嫣然所說的那樣,怕到了骨子裡。
怕洩露女子之身,怕連累家族,怕一步走錯,萬劫不復。
後來……真的被扒開了那層遮掩的皮。
怕到了骨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