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部分(第3/5 頁)
朝著牆躺著,背影極羸瘦,不住地在咳嗽。他瞧著似乎正是程得助,心裡頓時一陣酸楚。孫節級卻微微伸手朝他示意,隨後向走道左邊走去。他這才知道自己認錯了人,又望了一眼那囚徒背影,才忙跟著孫節級,一直朝裡走去。沿途那些囚徒或坐或臥,都絕無生氣,猶如穿行於陰間一般。他越走身上越寒。
孫節級一直走到盡頭那間囚室才停住腳,轉頭朝他微使了個眼色,他忙朝囚室裡望去,昏暗中,一個囚徒靠著牆坐在土炕最角上,微低著頭,頭髮也披散著,臉被遮住了半邊。雖然自四年前,程得助去步武營見他那一回後,兩人一直互相避著,再沒見過面。那牆角又十分昏暗,洪山卻仍一眼就認出,是老友程得助。
讓洪山詫異的是,程得助坐在那裡,竟十分安靜,甚至安詳,絲毫不像死囚牢裡待死的囚徒,那身形神情,簡直如同坐在夕陽酒亭中,耐心等著歸鄉航船一般。但片刻之後,洪山旋即明白,程得助妻兒都已亡去,已再無生念,也再不需“撐得住”,此時,他真真是視死如歸了。
洪山不知道該悲、該敬,還是該釋然,他輕步湊近了木欄,想喚,卻發出不聲來。這時,程得助緩緩轉過頭,向這邊望過來。他先望向孫節級,卻視若無睹,隨後才望向洪山,卻也是一掃而過。他剛要轉過臉時,忽然一愣,又望了回來,隨即認出了洪山。他先是一怔,接著,臉上竟露出笑來。
那一笑,誠樸如故,更多了些溫厚與滄桑,是恩怨盡釋後,故友重逢之笑。
洪山的眼睛頓時一熱,險些落下淚來。程得助笑著下了炕,朝他走了過來。兩人隔著木欄對望。
“兄弟……”洪山見他比從前越發瘦削,往昔種種一起湧上心頭。
“大哥。”程得助仍然笑著。
“我……”洪山喉頭哽住,再說不出其他來。
“我很好,大哥不必記掛我。其實,十九歲那年遇了那場意外,我就想死,卻不敢,又苟活了這十來年,如今總算能了賬了。”
“我是來問你那糧倉失竊的事,我一定設法查明白那樁竊案,救你出來!”
“多謝大哥,真的不必了。大哥也知道我,於我而言,這是上好安排,求都求不來。”
“可是……”
“還有一些話,我必須得說,四年前分別時,我說‘多謝大哥’,那是心底裡至誠之語。大哥萬萬不要覺著有絲毫虧欠。活了這三十來年,我最對不住的是她。幸而有大哥,替我補償了她一些。還有,那孩子,我也是真心疼他。只是不該佔為己有。這都是我造的孽,上天才來懲罰我,先奪走了那孩子,又要了她的性命。我白活了這些年,為子不孝,為夫不善,為父不義,上天卻給我一個善終。更沒想到,臨死之前,還能見大哥一面,把要說的話說盡。我還能求什麼?”
相識十多年,程得助從來沒說過這麼多話。洪山越聽越傷懷,說不出一個字來。
梁興進了城,來到香染街。
街上靜悄悄,只有兩三個夜行人,兩邊大多數店鋪都已經關門睡覺,只有酒樓客店還亮著些燈。他拐過街角,見梅大夫醫館也已經關了門,不過門縫裡透出些微光。有時梅大夫會在夜間讀醫書、記賬簿。
雖然只隔了幾天,再次回到這裡,卻像是隔了許多年。回想起搬到這裡住的那些時日,甚至如上輩子的事一般。那時,承義兄楚瀾的盛情,得梅大夫夫婦善待,他終於遠離軍營,在這裡清清靜靜獨享一間好房。搬過來沒多久,又被差遣到龍標班做教頭,雖說只是訓練金明池爭標,並非真正訓教武藝、排兵佈陣,但畢竟比在步軍司時閒混虛度、坐食軍俸好了許多,還結識了石守威等一班武藝出眾的好友。加之偶遇施有良,受他啟發,開始習讀兵書,開啟了胸懷眼界。又不時和義兄楚瀾等豪友相聚,談兵論武、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