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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隨他往地獄沉淪。
這是一個受期待的生命,但確實來的不是時候。當耿雄謙漸漸在黑道中站穩自己的腳步,由不受重視的雜牌幫,快速晉升成中等幫派的角頭時,無可避免的,他要面對的是大幫派的打壓與同等級角頭間的互相較勁,爭取自己的地盤。
他掌握了對手的弱點,對手又何嘗不知道他的。
於是他並不坐視對手有所行動,迅速地將妻子送入孟宇堂的家中,並且沒再讓妻子上學;反正她害喜的情況相當嚴重,幾乎沒法子上課。
他知道蔚湘會妥善受到保護,直到她產下孩子為止,但他並不能來探望她。財大勢大的孟家可以提供完好的保護,倘若他太常出入,難保對手不會猜出他將妻子放在這邊,一旦窮途末路時索性闖入傷人也不一定。
所以他必須與她分開一段日子,不能常來,也不敢常來——因為他老是舊傷未愈,新傷又來。
許多時候,他都是深夜前來,在黑暗中看著妻子的睡臉、看著她漸漸圓大的肚子,感受一下“家”的感覺,然後馬上就得走。通常在這一刻,他不是沒有後悔的;這樣血腥的路,早該自己一個人走,何苦硬要拖累他人?當初早就明白自己不能有妻小,然而他仍是違背了理智的忠告。或者,他不該有太強的好勝心,不該一心想成氣候,不願當一個平凡的工人或黑手,否則他早可以與妻子、孩子共享平凡卻平安的生活,不必天天面對暴力,弄得妻子陪他受苦,沒一口子過福,卻老是在分別。
然而,情況從不容許他退縮反悔,他沒有機會做別的選擇,只能更堅定地走下去。
今夜是他第七次來看蔚湘,在凌晨四點。孟宇堂說她吐到兩點才睡著,黃大夫也不可思議地說近八個月大的身孕怎麼可能還會孕吐,可見生下來的孩子一定很活潑。
他低下頭輕吻著蒼白的妻子,眷戀了許久才悄聲走出去。
門外,孟宇堂正等著他。他們一同進入了書房。
“你這又是何苦,每次都趁她睡了才來。”
“我對不起她。”
他坐在沙發上,伸直了前些日子中槍的右腿;幸好沒射中骨頭,只擦過皮肉而已,所以痊癒得挺快,但這些傷口都不適合讓她看到。
“如果知道對不起她,為什麼不適可而止?瞧,你再拼下去,連警察都會找上你了。”
“我不會向任何人低頭。”
“那你至少可以離開黑道呀!這算什麼?連見妻子都不能光明正大。”孟宇堂將一杯酒重重放在他面前。
“不,我不會退出江湖。”
“江湖?什麼江湖?如今的黑道已經找不到道義情理了,只是一群雜碎為非作歹而已。你如果成為強者,也不過是為非作歹中最罪惡深重的一個罷了!耿小子,這條路沒什麼搞頭,你看不出來嗎?”
耿雄謙搖頭,將酒杯放在雙手間握著。
“這就是我會走入黑道的原因。這是個沒秩序的世界,人與人之間除了打殺、利益之外,已看不到”道義“這兩個字,是非對錯更是沒有仲裁的準則。我父親自以為是地基於”道義“替老大挨槍送命,然而人人卻笑他是笨蛋。是,他是笨蛋!
有人走私毒品、黑槍,也說是道義;替人頂罪坐牢,也叫道義;搜刮老百姓的錢財養自己的幫派也叫道義。每個黑道混混都以自己的利益為道義,背叛他人也無所謂,然而警方能管的畢竟有限,每一個世界都該有自己的一套治理方式。首先,就是要把準則訂出來,然後讓每一個人去遵守,然而要叫這些人遵守,我必須把他們擺平;既然我沒有退路,那麼我就要讓黑道上的每一個人依我的規則在道上混。“
“你瘋啦!那不是你做得來的事。”這小子的理想高到讓人訝異!孟宇堂一口就否決了他的狂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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