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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上元站起身,&ldo;莫哭吧,先入殮吧。&rdo;話一出口,先就哽咽了,一控再控終於控制不止,又哇哇地哭倒了。
蒼蒼高天,浮雲掠過,移到屋頂站住了:身下,是一群哭泣的螞蟻。
……
開始入殯,謝亭雲趴在棺身子上不讓蓋棺;她的頭死命地朝棺蓋上撞;撞出一個肉疙瘩再疊上一個肉疙瘩。起初還能撞出清脆的聲響,後來那撞音變得很鈍了,如鐵錘砸在死肉之上。她的額頭腫脹得如又新生了一個腦袋,肉被撞熟了。
抬棺的人開始往墓地走。按老例,死者的未亡人不能隨棺到墓地去;但人們已攔不住絕死的謝亭雲,她必須隨她的息元到墓地去。她已哭得失了嗓,雙眼翻出了眼白;兩個婆娘架著她,口涎一路滴零,綿軟的腿,在土地上,劃出長長的一道印痕。
……
一股寒風吹過,捲起一道浮塵。
謝亭雲用衣袖拭去青石墓碑上的土,問翁送元:
&ldo;支書,我貧農的丈夫也死了,您說,我算個啥?&rdo;
翁送元一怔,他沒聽出謝亭雲話裡的含意,&ldo;算啥,這是命。&rdo;
&ldo;我不是說我的苦命,我是說咱當過地主婆,這次該算什麼婆?&rdo;
翁送元明白了,&ldo;你什麼婆也不是,是咱的弟媳婦,是咱的大妹子。&rdo;說罷,他哽咽起來。翁送元真動情了。
翁家的男人在她翁家的男人死了之後,終於承認了她,她感到了一股刺心的悲悽。她跪在翁息元的墳前,清淚漣漣湧如潮‐‐
&ldo;息元,我又成了寡婦了。&rdo;
七
一切都已過去,後嶺很快恢復了平靜。
翁送元有些心灰意冷。在後嶺,他無所作為;在這個偏僻的窮地方,他也無法有所作為。這既是他的性格決定的,也是他的命運決定的。命運給了他這種時勢,這種機遇,而不是另一種時勢,另一種機遇,他無從選擇。走火的槍,可以使他成為功臣;走火的運動,卻不能使他成為有用的人。他感到了悲哀。
他不再召集開會,任村裡人去幹一些自己想乾的營生。翁上元去組織他的生產,也無非是傳統的牛耕人種;他不會種出個花樣來,也沒多大意思。多產點糧食,少挨點餓,也就是個肚子的問題,也真沒多大意思。翁送元越想越煩躁,對自己失去了信心。他每天沉浸在酒裡,每天喝幾兩劣質的白薯幹酒;凌文靜再能耐,就憑她一個小女人,也解決不了他經常喝好酒的問題。還有抽菸,他抽不起好煙,也不願意抽菸卷。他在村裡找了一塊地,給自己找了個營生,便是種煙。起初他種煙是為了供自己抽,他不願抽鄉親送的菸葉,抽人家的菸葉也是欠人家的情,便自己種。第一季的菸葉沒種好,上了蟲子,味道發苦,不好拍。他心裡不舒坦,跟自己較勁,就盯著第二季的煙。為了種好煙,他便去找種煙種得好的人聊天,套出人家種煙的方法;他就悄悄地使用,並且自己留心長勢,捉摸規律,竟種出了村裡最好的煙。他種出來的菸葉大、耐抽,還產量高,很惹抽菸人羨慕。他不僅給自己種煙抽,還把種煙的法碼教給別人;不長的時間村裡的抽菸人就都學會了用他的方法種煙。透過種煙,他改善了與鄉親們的關係;人們開始覺得他還有幾分親切。這一點,他真是沒想到。他一高興,還把種煙的法碼推廣到外村去,居然也大受讚美。以至於前後鄰村,一提起後嶺,都知道那兒有一個很會種煙的支部書記。
生活真會跟他開玩笑。
但他不能總是種煙,閒下來的功夫,便感到很無聊。下棋太臭,玩牌耗人,他又礙著支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