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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夢裡我與見安期重逢,他的微笑依然溫軟,帶著夢寐已久的幸福與希望,和著無盡的雨水與淚水,我仰起臉來,分明還是含著淚光的笑意,投入他的懷中。一任雨水與淚水,打濕他的衣襟——曾經,那樣緊,那樣緊緊的,擁有過幸福。
然而突然驚醒,我痛苦地呆坐半晌,又沉沉睡去,這次看見了翩翩,她永遠是十六七的模樣——我們一生中最好的時光。
淡青的光彩在周遭瀰漫,周圍彷彿巨大的青玉盞中,偶爾飛揚的幻彩迷離,美到令人窒息——幾乎超過了我可以承受的極美。大群的蝴蝶從我們身邊掠過,揮舞著它們空靈的翅膀。而翩翩站在中間,便是蝴蝶仙子。
我問她:「翩翩,我們的生命,是否從始至終,都是一個錯誤?一個人的開頭沒有開好,以後也永遠好不起來,是這樣麼?」
翩翩用溫柔的眼神注視著我,但那溫柔太無奈了,讓人覺得近乎於淡漠,淡漠如海水。這眼神如此陌生,陌生到不像翩翩的容顏;這眼神又如此熟悉,熟悉到彷彿生命的烙印,早已預知我一生的前景,可惜從未對我說起——這是那佛寺裡阿修羅的眼神。
她洞明、智慧、充滿玄機又彷彿無欲無求。
她看到一切,瞭解一切,但她什麼也不說。
最後一次醒來的時候我覺得極渴極渴,於是我站起來找空乘,想要一杯水。但是我頭痛欲裂,走錯了方向,我走的路徑,看到的都是人們的背影——然後我看到了安期,安期,他沒有死,他就在這裡,和我同一乘飛機。
我的心絃應聲而響,靈魂在暗夜中冉冉升起,欣喜和記憶錯綜縱橫:舞會的初次相遇,多年後的重逢驚喜,相伴時的淺吟低唱……一切一切滾燙的流於心間,寂寞的遊走。每一片記憶幻化成一朵蔓珠沙華——那妖嬈絢麗的紅花,穿透詛咒的黑霧,閃著一生最耀眼的光輝,在心間的傷口怒然綻放,於黑白中,妖艷的赤,笑靨起舞。
我幾乎不管不顧地衝上去,拍了他的肩膀,突然哽咽起來,「安期——」
他似乎吃了一驚,緩緩轉過了頭——光華轉瞬即逝,鮮花瞬間枯萎,彈指瞬間,世界轉回頹敗荒蕪——這是一張和安期絕無相同的臉,雖然他紳士地問:「小姐,你不舒服麼?要不要坐一下?我去喊空乘——」
我搖搖頭拒絕了,快速逃離他的身邊,記憶一片片碎裂,碎片漸漸轉為絲縷,最後匯成一張灰色的網,牢牢困中我,使之根本無力掙扎。
漫無的憂傷從寂靜的心底綿延而出,涼涼的,冰冰的,帶著藍色的憂鬱,與縹緲的往事纏織,如此遙遠卻又近在咫尺,空前的失落和寂寞劃破我的心房。
那個不可知的目光,似乎很冷,似乎很熱,似乎很遠,又似乎很近,然而這一切似乎又只是我的幻覺。
安期,他,終究,不能再回來了。
下了飛機轉長途巴士——安期的出事地點非常偏僻,沒有計程車願意去。好容易等到了車,但是人非常多,我坐下來的時候,覺得疲憊至極,只好將頭靠在窗帷上。而每當汽車咣當一聲時,我的胸口就憋悶難忍。
這起伏不平的路像是一種刻意,每次輾過高低總有一種異樣的失落。隔著那麼遠,就像千尋的絕壁,明知永遠都不可能逾越,而彼岸亦只是一片暮靄蒼茫,那是我自己虛幻夢想的海市蜃樓,此生永不可及。
再次抬頭時,發現側前方坐了一個白襯衣的清秀男子,他的側面和安期有幾分神似,連衣服和牌子和安期一模一樣——我心中猛然一抽,就像心臟被人狠狠攥住一般,疼得那樣難過。
但是有了第一次的教訓,我沒有再貿然上前,但是我一直希望是安期,哪怕是不可能中的最後一絲希望。
他甚至有安期的一貫翻書姿勢,平靜而溫柔。我們隔了五米的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