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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言自語。偶爾有人來看他一眼也僅僅是出於對老不死的人的好奇。大多時候,都是抬打和永秀兩人輪流陪伴他,侍候他的起居。順便向他求證一些無足輕重卻又要長期霸佔他們大腦海馬區的稀奇古怪的傳聞:諸如老子是不是騎青牛代步,李白的酒量到底有多大,朱熹是否納尼姑為妾之類的。
耒陽牯到來後以瞎子天賦的超常聽力,側耳傾聽了一天一夜後得出一個聳人聽聞的結論:金財外公正在耗盡他最後的智慧說唱未來的故事,他複述說:“除了偶爾光顧的野外探險者,興安村再也見不到人影;曬穀坪消失在一片高矮不一的竹林裡,地上沒有一個像人的腳印,只有零星的石塊從枯葉中冒出尖角;老桂樹枯而不朽像沉思的雕塑杵在一蓬大葉茶樹中,靜靜地注視著直立的眼鏡蛇和兔子在淤積成了荒草坪的巴足塘中鬥法;一群野雞在譚氏宗祠遺址上的瓦礫裡逡巡,搜尋蜈蚣的蹤跡;黃鼠狼和穿山甲合夥刨了所有的譚氏祖墳,永遠地佔據了塋地;老虎山成了華南虎和其它野獸的天堂。”
不僅僅是年輕人,一向對耒陽牯尊敬有加的譚世林和李秀也笑了。代文更是一針見血地指出:“算命先生好弄玄虛的老毛病又犯了。”
耒陽牯不管他人的嘲笑,繼續說:“金財外公在向大家告別呢,他說他的祖山是洛陽的邙山,那是他漫遊世界的最後一站,他將在一個白雪皚皚的傍晚自行化滅!長眠在邙山之陽,與杜甫為鄰。”
說著說著,耒陽牯見自己身邊也沒有了聽眾,人們現在只關注當年的收成如何,只在意禾機說了些什麼,耒陽牯在譚世林心中的位置也被代文送給他的那臺收音機取代。提起未來,大家露出迷惘的漠然表情,如同舉頭望明月那般遙不可及。
譚永秀臨走前鄭重承諾,將來一定要贈送鄉親們每人一輛腳踏車。他還像個大人似的挽留金財外公別再亂走,在興安村安度晚年算了。但是金財外公的步伐雖然變緩慢了,卻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也不受任何人的左右,沒過多久就一聲不響地走了。這樣的離開方式還是頭一回,譚世林若有所失,佝僂著身子提著收音機找遍了全村各處。正如他不知道金財外公從哪裡來一樣,也不知道他最終去了哪裡。他後來多次在夢中生氣地問過金財外公,但後者拒不回答,因為他說他只回答有意義的問題。就這樣金財外公從傳說中來又回到傳說中去了。
家境稍稍好轉,李秀又恢復了活力,村中最孤僻、最猥瑣的老人也不會被冷落,她總會在不同的節日和時令裡給他們不同的問候和關懷。她始終堅持給抬開啟小灶,像餵豬一樣監督他進食,在如此蕭條的年景裡竟然把一個骨瘦如柴的農民餵養得與他的幹部兄弟一模一樣了。他性情隨和,說話平淡誠懇,他的目光能洞察一切卻不犀利。聽到別人說自己越來越像一個國家幹部的樣子時,抬打總會報以自豪的微笑。只有在戰俘營裡受盡了屈辱的人才知道受人尊敬是何等舒心的事情。
譚永兵聽慣了“一把手”的稱呼,把諢號當成了自己的真名。但是每逢抬打在身旁,他就會指指抬打跟喚他的人說:“他才是一把手呢。”
與永兵有同樣看法的人越來越多。抬打沒料到自己居然受到了人民的廣泛愛戴。他是一位難得驕傲的清醒人,因此懷疑那些親善和示好的舉止中同情的成分居多,但人們的熱情和真誠慢慢消融了他猥瑣的自卑。他去關王廟趕集時受到了英雄般的歡迎,每到一處,人們無不笑臉相迎,紛紛讓座,請他坐上席,給他遞煙,敬酒。一位胖乎乎的漂亮女人瞅準了機會把他拽進裡屋,按倒在床上,不由分說地親吻他。突如其來的侵襲弄得他羞愧難當,他愣了愣,還是以軍人的鎮定和勇氣毅然接受了這突發的愛情,他決定一聲不吭,靜觀其變。那女人豐沛而酸腐的口水從他的嘴角溢位來沿腮幫淌下洇溼了頭髮和床單,接下來,當她從容地脫去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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