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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來,我不停失眠,閉上眼,都是蘇楊的影子,他說再見時,淡淡的笑容。
車子停在路邊,這一帶是老城區,街道狹窄,我開的這個大傢伙,簡直佔去半條路,真怕給來往的車輛颳了。賽文見我下車,關了車門,「汪汪」地叫了兩聲。我沖他「噓」了聲,讓他乖乖等著,他還不錯,坐在司機的座位上等我回來。
蘇楊借住在一個師兄閒置的家裡,灰色的居民樓像是八十年代蓋的那種機關家屬樓。我爬上五樓,面前一共三戶,蘇楊住的是西邊的這家,我抬手敲了敲門。屋子裡傳出說話聲,好像是他奶奶在叫他,但是沒人來開門。我等了會兒,再敲了敲,這回裡面傳來細碎兒遲緩的動靜……門開了。他臉色帶著病態的cháo紅,嘴唇乾裂,披著厚厚的大衣,沒係扣,露出裡面的毛衫和襯衣,裡裡外外穿了好幾層。
「哥?」他驚奇地,掩飾不住聲音的沙啞,「你……怎麼找來的?」
「鄒童給我的地址,」我不知為什麼緊張得很,手心都是汗,「你病了?」
「有點傷風,沒什麼。」他靠門支撐著身體,好像並不想我進去,「屋子裡亂,」他解釋說,「就不請你進了。找我有事嗎?」
「你,怎麼突然退學?」
「哦,要搬家,」他喘息很重,說短短几個字,就要停下來,「我奶奶有個,遠方的表妹,最近老伴去世,讓我們去陪她住。」
歡喜肯定夠遠,蘇楊從來也沒有提起過這個親戚。
「哪裡啊?」
「泉州。」蘇楊情不自禁緊了緊衣服,他在哆嗦。
「挺遠的,什麼時候走?」
「買的明天的火車票。」
「不等病好再走?你這樣,路上怎麼照顧你奶奶?」
「不礙事,吃完藥,睡一覺就好了。」
我是到他現在肯定很弱很累,不適合這麼長久地應付我,可我真不想放他回屋裡,好像他關上這扇門,我們就是不相干的人。
「到那邊,上班還是上學?」
「找工作吧!」蘇楊說著,朝屋子裡看了看,他奶奶好象和他說了什麼,我沒聽清楚。
「你,還回來嗎?」
蘇楊沒有看我,低垂雙眼,沉默了幾秒鐘,搖了搖頭。
走廊破舊的牆壁上,長滿發黴的痕跡,我們突然都不吭聲。
可我們誰都不想結束這可有可無的對話,不想讓這或許是最後一次面對面的機會,就這麼糙糙地溜走。我們的眼光,小心地錯過對方,不捨和矜持,細密地糾纏。私「享;家我看著蘇楊抓著門邊兒的青白的手指頭,做最後一次努力:「賽文在下面,去看看它吧!」
賽文是他心頭最脆弱的一塊兒,蘇楊無法拒絕,他幾不可聞地嘆息著,點頭答應了。
「奶奶,我下樓送朋友,你吃了藥,乖乖睡覺哦!」
他進去確定奶奶已經躺下,才走出來,轉身把門從外頭鎖了,跟我下樓。蘇楊病得真是挺重,走在他身邊,他粗重的喘息響在耳邊,聽得我心裡一揪一揪的,一句話都不敢和他說。到了樓下,他也不再逞強,坐在路邊的長椅上,和我說:「哥,我走不動了,你把賽文領過來,行不行?」
那是一個還算暖和的冬日午後,太陽懶散而黯淡,我看著賽文興奮地不知從哪裡開始舔蘇楊,低低「嗚嗚」哼唧著,撒嬌地想要更緊密地貼近蘇楊。蘇楊從長椅上滑坐到地上,讓賽文如願以償地伏上他的腿,他撫摸著賽文寬厚的背,寵溺地說:「賽文,賽文,你胖了。」
我在他倆旁邊蹲著,這種時光,把過去cháo湧般扯回來,我的心,隨cháo汐而動,朝著蘇楊的方向,一路追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