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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竊取了母親皮囊的畫骨推了他一把,或許,她以為自己伸出的手掌能在猝然間直接奪走眼前這孩童的性命。謝爵確實撞得眼冒黑星,可仍是爬了起來。
畫骨給陸雙行留下了個一模一樣的疤。
謝爵出了口氣,又在吐出那口氣的同時,突然沒來由地煩躁惱怒、簡直是想咬牙切齒。他剛收回手指,陸雙行驀地驚醒了。兩人目光驟然撞上,陸雙行立刻移開眼,手不由自主拿起來捂住了頭上的傷口。不等他說什麼,謝爵先出聲道:「琴琴瑟瑟那邊到底出了什麼事?」
陸雙行坐直身子,有些不自然地往側面偏了偏,這才答說:「琴琴似乎是被靈光和流雲一行畫骨擄走了。」
謝爵微訝,脫口而出道:「什麼?」
陸雙行深吸了口氣,把在宜州的經過詳細地講給他聽。謝爵本來盡力保持著面無表情,也盯著地面、不看徒弟,聽著聽著,他卻抬眼看過去,嘴唇緊緊抿了起來。
講完師徒倆同時沒了話說,窗外突然響起一串鳥鳴。謝爵像是被驚醒了,張口接說:「不對,照這樣說,琴琴哪裡來的時間發這封信回來?」
陸雙行猶豫了下,低聲道:「回來的路上我想過這件事。我本以為這信其實是由瑟瑟發回來的,可她說不是。這事有蹊蹺,若果真是琴琴親自發的,那隻能是在……」
謝爵心裡咯噔一聲,「是在她被擄走後……」
「嗯,」陸雙行點頭肯定,慢慢抬頭看了眼師父,「宜州的事情,肯定少了一環。有沒有可能……那行畫骨就是衝著琴琴去的?」
謝爵思索須臾,未果,撿起通道:「我再回去想想吧。」他往外走了不遠,這次沒有回頭,只是說:「我在清水殿留了些卷宗,你……睡醒以後去看看,攤開的那些。」
說完他便低頭往外匆忙離開,在身後,陸雙行盯著他的背影,一字未言。
謝爵不願承認他很怕陸雙行突然把舊事「重提」,他總覺得自己不是個以逃避應對問題的人,可一次一次不願提及幼時在清水殿中發生的往事,未嘗不是逃避。說來奇怪,眼前這個渾身上下充滿肅寂與落寞的人是陸雙行;從前那個黏糊糊地喊他師父,長不大似的人也是陸雙行。謝爵明白這兩面都是他,正因為明白,他才更加無法面對。
仍舊是沒人告訴他該怎麼做。
第106章 一〇六·整合
陸雙行不敢貪睡,大致能打起精神後便洗把臉去了清水殿。路上他莫名其妙走得很快,只盼著能趕緊進入偏殿、好似是不願意留給自己多想的時間。
殿裡擺著的矮桌還是原樣,桌上、桌旁都攤開著卷宗,象眼格的窗在墨與紙上烙下象眼格網的印子。這兒時常有人上來打掃,陸雙行倚著牆拾起卷宗,看了幾眼,把手伸到頭頂上,用指腹抿了下窗格隱蔽的邊邊角角。
再收回手,指腹上果然沾了些細細的白灰。這是難以避免的,他知道。
拍了拍手上的灰,陸雙行繼續看謝爵留下的那些卷宗。到底還沒休息好,他看得不快,但越看越皺眉,漸漸也發現了師父想讓他明白的內容。是那些活骨案,全部集中在四十年和四十一年發生。他無意間瞥見謝爵寫下來計數用的紙頁,先是有些茫然地看了須臾,又對著幾卷冊子仔細看了半天,忽然明白了這是什麼意思。
陸雙行垂眼看看自己的左手。他暫時理不出來這幾年有什麼聯絡,不過,安厚四十年發生過什麼特別的事,他倒是能想出幾件。回朝的、只有十七歲的謝爵,分骨頂的建立,還有謝爵那隻從此無法分離的墨骨右手。差不多的事在四十二年又發生了一次,陸家村裡,也是絕境之下,那個美艷得不可方物的畫骨彷彿是真的選中了師徒倆,不是湊巧。他有種難以形容的心境,不知其名何,眼下也沒法請教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