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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的憤懣卻也沒有減輕半分:“這次的事情,你怎麼說?”
“有人逼迫我,只得做場戲給他們看。”她盯著他的眼睛,認真道,“殿下信也罷、不信也罷,這個孩子雖是我的護身符,可也是一道催命符呢。”
“這裡戒備森嚴,什麼人能逼迫你?”他緩緩道,“你若有家人父母在外,我也可以著人保護起來。你究竟怕什麼?”
“妾萍水無根,沒有家人父母,林待詔也不是我的父親——殿下不是早就知道了嗎?”她嘆了一聲,側身去撥燈芯子。燈前的銅屏上原來繪著“雙燕穿柳林”,久無人擦拭,被油煙薰染得烏黑,那燕兒俱隱沒在濃雲陰雨之中。他等了一會兒,知她不肯多說。遂輕嘆了一聲,道:“好好地將這孩子生下來,你仍舊是林夫人,我不會虧待你。”
燈火跳了一下,她的肩膀亦抖了抖,似是冷笑著不相信。他又補充道:“別再做這樣的險事,此藥極烈,再服用一回,只怕連你性命都沒了。”
“多謝殿下關心。”她低聲應著,菲薄的眼皮如芙蓉花瓣般透著輕紅,不知是蓄淚還是殘留的胭脂痕跡。雖是病中,她沉在燈影裡的半邊側臉仍舊美得觸目,彷彿手指輕彈一下就會如落花輕雲一般支離飛散。
不,她不會的——他定了定神,抬腳便走,她亦沒有像從前一樣開口留他。房室中藥氣脂香混淆,一直走到外面,他才覺得胸中鬱結略鬆了鬆,不由得靜立著出了一會兒神。忽見文粲然帶著兩個提燈小婢站在對面廊下張望,便招手叫她跟過來。文粲然見他又是獨自一人,遂遣開宮人,親自打著燈籠過來引路。兩人默默走了一會兒,他才開口問道:“你不是說,以前服侍她的那幾個人早就換掉了嗎?究竟哪裡出了差錯?”
“妾實不知,昨日一切如常……”文粲然自知用人失察,不覺赧顏,垂首沉思一回,忽想起來:“唯有清寧宮那邊賞了一碟子重陽糕過來。不過,服侍她的人仔細檢查過,就是甜食房做的那種花糕,宮裡人人都吃過。”
“是太后賞賜的嗎?”他忽問。
“是……太后老孃娘說,林夫人懷胎辛苦,特意給個恩典。”文粲然澀然道。
昨日已是九月初十,重陽節過後一天。因大長公主新喪,皇帝又抱病在榻,今年重陽節一切從簡。各宮不過是供菊分糕,虛應個故事而已。九月初清寧宮已送來應節的賞例,節後忽又來了一碟子糕單賞某人。他想起林絹絹“催命符”一說,不由得背脊上一陣冰涼。
“林夫人早起噁心,那糕收在櫥裡一直還沒吃呢。”文粲然見他面色陰冷,小心翼翼道,“妾著人去把那一碟糕取出來,殿下再看看?”
那確實只是一碟尋常的白糕,放得涼透了像一塊石頭,與每年清寧宮賞賜的重陽糕並無半點不同。楊楝瞥了一眼,忽道:“這糕是誰送來的?給林絹絹之前,你是否過目了?”
文粲然嚇了一跳:“是張公公手下的人送來的。我仔細看過,還掰了一小塊讓貓兒吃了,覺得沒問題才送給林夫人的。”
“沒問題……你不覺得這重陽糕少了些什麼嗎?”
文粲然懵懂地搖頭。
他冷笑道:“沒有石榴子。”
宮中重陽花糕以各色果品點綴其上,海棠、梅子、銀杏、胡桃等自不必說,應節的石榴子總是少不了,取多子多福之意。但這碟重陽糕上,偏生是沒有。也不知是太后吩咐人這麼做的,還是有人把花糕上原有的石榴子偷偷拿掉。時隔兩日,已經完全看不出來。
皇帝抱病不起,太后亦稱心憂聖體,閉門禮佛,於是中秋公案的裁奪便落在了皇后身上。既然樁樁件件都指向福王母子,皇后遂擬將賢妃降為賢嬪,著其閉於冷宮思過,相關諸人或貶或殺,並不留一分情面,連幾個唱南曲的女子亦被罰沒為奴,扔進浣衣局服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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