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第1/3 頁)
烈日炎炎,灰撲撲的一條山路。
有人冷不丁就打了個噴嚏,不是被凍的,而是塵土飛揚,實在嗆得難受。
小內侍用帕子捂著口鼻,那帕子原是皎然如雪,上面又繡了一枝很雅緻的梅,不輸京中富貴女兒家——但現在帕子也已經灰撲撲了,尤其是捂住口鼻的地方,隱隱透著一股喪氣的黑。
同小內侍的臉色雖不完全一樣,但也差不太多。
以往在蜀中時,蜀中是有山的,雖說離興元府近些的地方被砍伐過度,有點禿,可畢竟雨下得還不算少,一茬砍了,又有一茬新樹。但太行山是沒那許多雨水滋潤的,沒有雨水,因此樹木就只能慢慢長,長得又高又大,紮根頗深,再被附近的樵夫砍下來,一路滾進汾水中,順流直下,沿著黃河先送洛陽,後送汴京。
沒等到宋徽宗修園林,太行山那些又高又大的樹木已經被砍伐得差不多了,剩下一茬茬的樹苗長出來,就被百姓趕緊砍掉帶回去燒火。
宣和六年,北宋人口前所未有的大爆發,太行山深處禿不禿,盡忠不知道,反正官路兩邊的山是已經很禿了,熱風一起,士兵一過,捲起一層土,所有人就灰頭土臉起來。
這樣的條件下,他還有什麼心思替帝姬挖掘人才,他甚至連自己的仇都快不想報了!
他整個人還騎在騾子上無精打采,靈魂已經飄飄然進了汴京,坐在隔著竹簾,堆起冰山的富貴宅邸裡,吃一碗用蜜和冰拌的綠豆沙。
這也不獨他自己嬌貴,這一百多名道童走在路上,也是各個無精打采。
前方忽然停了。
有人突兀地停下來,有人突兀地撞上前面隊友的後背,有人摔倒,滾在泥土裡,一迭聲“哎呦呦”,有人走過來叱罵。
必定也有人生了逃走的心,可這山太禿了,不知道該怎麼逃,東西南北四處看,只覺得離了這條一望無際的長龍,似乎怎麼跑都顯眼得緊。
盡忠的騾子也停下來了,他就如蒙大赦,立刻要人將他扶下來,再拉開胡床讓他好好坐下,水囊也要拿過來!唉,他可遭老罪嘍!
於是岳飛騎著馬,自他的騾子旁跑過去,他壓根沒有注意到,更沒有像他腦子裡所計劃的那樣,讓自己身邊的幾個親兵認一認那張臉,再等紮營時找機會給他套麻袋打一頓。
但王善注意到了。
少年眯了眯眼,驅策著騾子離開隊伍,去尋那個抓壯丁的義勝軍軍校。
“前方出了何事?”
軍漢也是剛剛跑回來,臉色也不太好看。
“有軍令,改道武州。”
“為何呀?”
軍漢緊皺著眉,“相公們的決斷,咱們誰個能知曉?”
“說不定是應州過不去,”有士兵竊竊私語,“所以才改道。”
“可有妨礙?”王善小聲問了一句。
軍漢就冷笑了一聲,“也怪不得你問,你是個蜀中修道的,這一百道士也只好當個後軍,搖旗助威,卻
不知我們義勝軍的厲害!”
義勝軍很厲害,王善瞥一眼那支又開始緩緩向前的軍隊,半信半疑地點點頭。
士兵們只會向前走,可他們也會往兩邊看一看。
轉過又一座光禿禿的山,再往前看時,有人指著前方就說,“煙!”
有村莊籠罩在將要燃盡的濃煙裡,茅草屋是早就被燒乾淨了,殘留的只有斷壁殘垣,可還有兩座小地主住的體面房屋,那房頂是鋪了瓦,下面還有一條大梁的。房梁叫這場火慢慢燒到現在,卻還殘留著對房主最後的忠誠,當士兵走近時,轟隆倒塌,將那些並不體面的屍體盡皆掩蓋在碎瓦下。
一座村莊連著一座村莊,再往前分開群山,鋪散大地,視野變得寬闊後,到處就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