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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春城裡,陸衡之早得了訊息,急急整束部隊設防,帶了部將親上城樓。相距數十丈遠的護城河對岸,齊軍若蟻群密密麻麻爬了滿岸,密不透風。
倏爾軍陣卻自中央向兩側退開一線,一架四牡戰車從中軍而來,車中坐著名青年,身著甲冑,姿容昳麗,意氣風發,如朗月沉江。赫然便是那齊軍主將魏王斛律氏!
他懷中還擁著一名佳人,身姿楚楚,姿顏姝麗,相貌卻像極了——
壽春城樓上的一眾部將皆是大驚,這齊賊懷中的婦人,怎麼那麼像夫人!
「使君,夫人怎會在他們的手裡?」
當即便有心直口快地嚷了出來,城樓上群情激憤,轉目看著陸衡之,焦急詢問。
陸衡之鐵青著臉:「水性婦人罷了,她和這夷人有舊,兼之貪生怕死,前日自己跑的。」
「此我家事也,全賴我看管不嚴,讓諸君見笑。」
他雖發了話解釋,眾部將卻都將信將疑。前陣子城中瘋傳夫人與那齊軍主將的風流韻事,可那也只能騙騙無知黔首,他們心知肚明是齊軍特意放出來動搖軍心的。夫人是高門貴女,長在建康,怎可能與遠在洛陽的胡人有舊呢?
更何況,壽春如今守衛森嚴,連只蒼蠅都飛不出去,夫人一弱質婦人,要如何突破重重守衛跑到敵營裡去?
城樓下,護城河對岸,輿車之上,謝窈卻是全身如墜寒淵,被斛律驍握在掌心的手指顫抖著收了回來。
她早在見到壽春城樓的那一刻便明白了他的用意,他哪裡是要帶她來見陸衡之,他分明——是想利用她動搖守城將士的軍心。
她不願助紂為虐,更不願見到丈夫,漠然垂下眼瞼。
見她傷懷,斛律驍心間又湧起陣報復的快意。唇角無聲一抽,再度抓過她的手,將人自車中拽起揚聲向城樓上喊道:「陸衡之!」
「你的妻子孤已享用了兩日,甚是滿意。來而不往非禮也,投桃報李,孤也送幾個女人給你。」
這一聲若霹靂炸響在耳畔,謝窈全身一震,心間迅速被酸澀漲滿,屈辱的晶淚奪眶而出。他卻瞧也不瞧她,側目向戍立在車旁的十七喝道:「十七!」
十七會意,同兵卒將幾十名捆得嚴嚴實實的梁人婦女及少量的梁人百姓推至護城河裡:「去吧!你們自由了!」
這些婦人皆是淮南一帶的百姓,乃是此次兩國交戰中被俘的,大多已成了寡婦,在齊軍營中充作營妓,受盡了齊軍的糟蹋。此刻眼見歸國有望,便不管不顧地衝進河水中想要蹚水渡河,轉眼便有不少淹死在波濤洶湧的護城河裡。
壽春城上早掀開軒然大波,齊軍部將還沉浸在對岸方才嚷出的那話來,俱都震驚地向陸衡之看去——使君他,竟然真的將夫人送給了齊人?
世上最大的仇恨也莫過於殺父奪妻了!
「妖言惑眾。」
陸衡之臉上仍是冷沉得沒有一絲感情,縱使妻子在他人懷,絲毫反應也沒有。眼風一掃,瞧見方才被放下渡河的幾十名梁人婦女已有不少渡了河,跌跌撞撞地朝城門跑來,而不遠處的護城河畔,齊軍已開始鋪設浮橋準備強渡。當即一聲冷喝:「放箭!」
竟是要把這些被放回來的婦人活活射殺!
眾人皆被他這無情的言語嚇了一跳:「使君!」
「還愣著做什麼?難道開城門放她們進來嗎?看不見跟在她們後面的齊軍嗎?!」陸衡之一掌拍在青石的城牆磚上,暴怒喝道,「傳我命令,放箭!」
語罷,竟親自搭弓射箭,流星颯沓,一箭擊中一名已奔至城門底下的婦女,卻是從頭到尾也沒往妻子的方向瞟上一眼。
他當然知道這些婦女可憐,可壽春城裡易子而食的百姓哪一個不可憐?他連自己的摯愛都能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