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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修不由得想,世上的事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雖然沒比方雲晚大幾歲,可從遇見方雲晚起,江修就把他當做個天真活潑的孩子。誰曾想有朝一日,他帶起孩子來竟這般卓有成效,接過孩子不到五分鐘,一切風浪便已經平息。
此時,四處是一片安靜祥和。
江修看了一眼床頭的鐘,八點過五分。
他知道窗外是熱鬧的清晨,有陽光順著臥室裡厚重窗簾的縫隙偷偷滑進來,他能隱約聽見小區裡的行人熱絡地打招呼的聲音和小區外的道路上汽車開過的聲響,太過遙遠,混成一幅頗具藝術感的抽象畫。
天亮了,一切都該甦醒了。
可臥室外太過安靜,彷彿還是沉睡的深夜。安安的一聲啼哭彷彿把暗夜刺破一個窟窿,而方雲晚急急忙忙地封上一塊補丁,好似不捨得天亮。
為什麼不捨得天亮呢?
大概因為天亮了,一切就都該甦醒了。
江修從床邊摸了一塊糖含著,披上外套,推門出去。
與他之前度過的每個週末不同,這是個熱氣騰騰的早晨。餐桌上有冒著熱氣的米粥,包子,煎蛋,牛奶……香氣爭先恐後的撲過來,江修覺得自己嘴裡含著的那塊檸檬糖一點兒滋味也沒有。
可當他走近細看,舒展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每一樣食物都只準備了一份。
方雲晚在廚房裡洗鍋,不知是更怕驚動安安,還是更怕驚動江修,他躡手躡腳的模樣看起來比小偷還要謹慎。
怕突然開口嚇到他,江修折回餐廳,輕輕咳嗽兩聲,踩出一點腳步聲重新走近廚房。
果然水池前的方雲晚已經停下手裡的動作,轉過身來。江修於是順理成章地問他:「桌上的早餐只有一份,你是吃過了,還是沒打算一起吃?」
「你昨晚沒吃什麼東西,是給你準備的,我這就帶安安回去了,免得他醒了又要鬧,打擾你休息。」
江修掃了一眼廚房,有剛剛啟過爐灶的煙火氣,但此時已經被收拾得乾淨整齊。
以前江修哪裡會讓方雲晚進廚房,一個不會也不肯學,另一個不期待也不捨得。有一回方雲晚要參加一個比賽,宿舍裡不方便,就住到江修家準備圖紙。正趕上江修出差,他怕方雲晚在家裡活活把自己餓死,特意專門找了個阿姨,一日三頓地上門照顧他的飲食。
誰能料到,滄海桑田,時過境遷,方雲晚竟能獨自將爐灶打理得井井有條?
江修從碗櫃裡拿了兩隻碗和兩雙筷子:「這麼多東西我也吃不完,一起吃點,讓安安再睡會兒,別折騰孩子了。」
餐廳裡明明有兩個人,可這一頓豐盛的早餐吃得無比緘默,只有餐具相碰的脆響,清凌凌,冷冰冰。
方雲晚撕著手裡的包子吃,他吃得很急,恨不得兩口就把一個大肉包吞下去,腮幫子塞得圓鼓鼓的。江修捏著勺子小口小口地抿著小米粥,饒有趣味地看著方雲晚把自己當個口袋似的塞食物,動手給他的杯子裡添滿牛奶。
兩個包子下肚,方雲晚灌下最後半杯牛奶,在他興沖沖地打算告別之際,江修放下手裡的勺子,先開了口:「吃飽了?那我們談談?」
方雲晚早就料到江修會這樣說,對於江修要提起的那件事,時隔多年,他心裡依然牴觸著,想也不想便直截了當地回絕:「我們沒什麼好談的。」
「雲晚,五年了。」江修輕輕嘆氣,「你逃了五年,我也內疚了五年,好不容易重新遇到你,你至少給我個辯白的機會。」
方雲晚抬起頭來,直視江修:「你內疚又如何?不內疚又如何?事情已經是現在這個樣子,而本來我們所有人都不該是這樣子的,你,我,白銘,甚至是安安,我們本來都不該是現在這個樣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