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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錢的去處當著眾人的面說了,滿屋的人便開始一個勁地指責他愚昧,指責過後,卻又好聲好氣地哄他,問他如今曲子越傳越廣,是不是名氣也越來越高,掙的錢也越來越多。
他們還想打皇帝那筆賞金的主意。
可他口袋空空,說自己什麼都沒有。
他們不信,當面要搜他的身,他隨意,結果真的搜出來兩個破錢袋,裡頭只有幾兩碎銀。
他們的臉色很是好看,可是猙獰過後,又是一副慈悲相,要他留下來,說他如今琴技好,可以掙錢補添家用,給祖母看病。
他不答應。
最後一層臉皮也被撕破。
他們只能把他告上了公堂,說他不孝嫡親的祖母。
知縣當場判了他的罪,要他認錯,給家裡祖母掙錢看病。
他當著知縣的面,把背上的琴給砸了。
那是他拿人生掙到的第一筆三百兩買的,名琴中的名琴。
他告訴他們,這斷了的琴拿去賣,說不定還能換點銀子,至於琴,他這輩子都不會再彈,錢,也別指望他再掙。
他徹底和賀家割裂了關係,再次離開臨川,踏上了遍遊山川之路。
往後數年,他去過東海,去過嶺南,去過湘西,也去過巴蜀,偶爾會想起自己那位還在上京城中的小友,那或許是他在世上,唯一還可以牽掛的人。
可是小友也走了。
在蜀地聽到小友離世的訊息,他打算再去一趟姑蘇。
因為他們說她葬在姑蘇。
死的時間是三年前,十五歲。
這三年,一直是她流落在外的雙生妹妹在替她活,前幾月科舉高中狀元的好訊息,也實則是她妹妹替她考取的。
「你們還真是一家子能人將相。」
他花了三個月才回到姑蘇,找到傳說中小友的墳墓,和她面對面,坐著聊了一整日的天。
他知道他的小友從不喝酒,但那是小時候。
他掐著手指給她算了算,十五歲,都已經是可以婚嫁的年紀,喝酒一定沒問題。
於是他給她帶了一壇好酒,促膝長談,直到日暮西沉,月懸高空。
他沒在姑蘇逗留多久,帶上了他小友那份,接著去訪名山大川。
有一年,他兜兜轉轉,回到上京。
還是跟從前一樣繁華,還是跟從前一樣熱鬧,好像無論有沒有國手韓奕,有沒有天才程從衍,這座舉世聞名的皇都都不會發生任何變化。
這日是中秋,他混在人堆裡,遙遙看到坐在百花馬車上探看百姓的太子和太子妃。
那位太子妃,就是傳聞中,他小友的雙生妹妹。
看著她的模樣,他的腦海中開始不由自主勾勒出小友長大後該有的模樣。
都說是雙生兄妹,那一定會長得很像。
他看夠了,就喝著酒,朝馬車反方向的路走。
那盛裝華服言笑晏晏的太子妃,不是他的小友。
他獨自走完的這一生,到頭來,深恩負盡,死生師友。
沉入冰涼的永定河底,他才終於覺得解脫。
可是一睜眼,他又看到他爹和他娘出現在了自己視線裡。
前世他沒見過他爹,但知道他爹叫賀亭遠,牌位上寫的名字,就是賀亭遠。
他躺在襁褓中,聽見他娘高興地喊:「賀亭遠,快抱抱你兒子呀!他在沖你吐泡泡呢!」
「……」
他感受著他爹生硬的擁抱,把他硌得慌。
他娘興奮異常:「賀亭遠,我們一起給孩子取個名字吧!」
「好。」他爹眉眼舒展,「我前幾天去爸媽那裡,聽他們在放一首古琴名曲,叫什麼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