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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雙臂纏上他脖頸,冷媚笑道:「你方才不是說怎麼責罰,都甘心領受麼?今晚不把帳都交了,你哪兒也別想去。」
傍晚,夕陽西沉。
漫天霞光像火燒一般通紅,卻漫不過高牆,前面那片土坪完全隱沒在昏暗中,幾乎已經跟入夜無異。
鐵壁似的高牆上倒是垂掛著兩盞風燈,石刻的狴犴獸首被莫名烘映出一種幽異的猙獰。
沉重的鐵門被徐徐推開,裴玄思負手從裡面走出來。
他眉心處留有一片紅,澄澈的眼中橫著血絲,但依舊是軒昂幹練的樣子,瞧不出絲毫頹唐的疲態,腳下也還是那種看似悠緩,卻又行雲流水般的輕快。
劉攸寧一溜小跑著衝到面前,扁著小嘴可憐兮兮地叫:「表兄,你可受苦了,這些日子我天天想著你,夜夜都睡不著……」
話說到半截,就放聲大哭出來。
這哭相情真意切,的確是那麼回事,恍然還真有點像如隔三秋的傷心想念,可眼角油亮的痕跡和那股子薄荷味兒,就藏不住假了。
「老太君叫你來的?」
裴玄思只垂了一眼,繼續朝前走。
劉攸寧的哭腔立時就止住了,抹乾淨眼淚,隨即換作一副笑臉:「是,今日是八月中秋,表兄又平安出獄,正好雙喜臨門。我沒敢叫伯祖母勞頓,先在家裡備好了酒宴,才特地來接表兄回家團聚的。」
她裡裡外外都安排得妥妥噹噹,才幾天工夫,儼然已經成了裴府的當家賢婦了。
嘴上不動聲色的表功,卻發覺對方越走越快,漸漸跟不上了。
「表兄,別走這麼快啊,表兄……你等等我……」
「酒宴隨你怎麼安排去吧,記得回稟老太君一聲,我另有要事,便不回去了。」
裴玄思語氣寡淡地說完這句話,人已經在十步之外。
候在遠處的張懷這才牽馬過來,朝遠處愣在那裡的劉攸寧斜了一眼,忍不住朝地上啐了口唾沫。
「呸,前日都拾掇細軟坐車要走了,一聽到朝廷無罪開釋兄長訊息,立刻轉回頭來,又慌不迭把大包小件往回搬,孃的,什麼東西!」
他回頭迎上裴玄思,低聲道:「不過,兄長也確實該回去一趟,老太君雖說糊塗,可畢竟擔心兄長,這些日子也遭罪。要不然先去趟賢和坊,把大嫂一道接來,趁這個機會……」
「這個你不用管了,大過節的,好好去過一晚舒心的日子。」
裴玄思從他手裡接過韁繩,縱身上馬,揚鞭一揮,便奔入暗色初沉的夜幕中。
漫天紅霞早已燒盡。
連無邊的夜色也不知沉下多久了。
街市上看不到人,卻燈火輝煌,縱橫交散,曲折盤桓,宛若匯聚的璀璨天河。
畢竟是八月中秋,喜慶團圓。
莫論貴賤貧富,只要天倫相聚,幾樣菜餚,一壺濁酒,便有無數的歡聲笑語。
所以每到這時候,最難熬的,莫過於形單影隻的人。
裴玄思已經站了不知多久,似乎一直也沒有動過,連那張沉冷的臉上猝然微現的訝異,都維持在一開始的樣子,只是些許融浸了幾分不易察覺的落寞。
對面那扇院門緊閉著,被一把拳頭的鐵鎖死死栓住。
她,去了哪裡呢?
原本一上來就該去想的問題,可他直到這會子才回神記起似的。
但恍然只是一瞬,這點思緒又被拋諸腦後,只覺得那把鎖出奇的礙眼。
不過,他沒有選擇「了結」這件死物破門而入,而是縱身越過灰瓦白牆,輕飄飄地落進院中。
夜色澄明,一輪圓月懸在東天裡。
月光皎白瑩潤,如水銀鋪瀉般傾灑在院子裡,一切都清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