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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要清靜清靜,這一夜過去,也差不錯該回去了吧,我可沒那麼多工夫在這裡瞎耗。」
姜漓靜靜看著他孩童似的舉動,忽然覺得十分可笑。
「裴玄思,咱們都不是當初那個年紀了,你也不用這麼陰陽怪氣的說話,文書撕了,我可以再寫,你不願和離,索性依著七出無子那條休了我也成。」
多少年來,這是她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姓,「當初那個年紀」更含著一股莫名的悲愴,讓裴玄思有一瞬的怔愣。
回神時,他臉上終於少了幾分玩世不恭的輕佻,望過來的眼神也有些沉,但唇角依舊掛著涼薄的淺笑。
「無子?咱們成婚才多久,這條也夠不上,要是真著急想要個孩兒,為夫成全你就是了。」
「裴玄思!你當我是青樓女子麼?」
輕薄的話讓姜漓立時紅了眼睛:「你再敢像上次那樣羞辱我,我便立刻死在面前,叫你背上逼妻自盡的罪名,哪怕不下獄,也就此斷了官路前程!」
「充軍、流放我都捱過來了,區區下獄,你以為我會怕嗎?至於官路前程,現在這些都是白撿回來的,有什麼可惜?」
裴玄思絲毫不以為意地撇唇,作勢像要繞過長案。
姜漓猛地抓起裁紙的犀角刀,抵在自己脖頸上,淚水淹沒的眼眶,一雙瞳子竟是瘮人的血紅。
「裴玄思,你怎麼變成這樣……我從前有多喜歡你,現在就有多恨你!」
裴玄思眼底霎時波瀾洶湧,像被戳痛了傷處,側臉和眉梢都抽跳起來:「不錯,這十年來我都是這麼想的。倒是你,有資格說這話麼?」
他緩緩逼出那口悶氣,沉聲問:「罷了,我真沒多少工夫,再問你一次,究竟走不走?」
姜漓手裡緊握著那把犀角刀,慢慢退到柱旁,像打定主意拼死負隅頑抗。
「我是絕對不會回去的,要麼和離,要麼你直接休了我,或者……義絕也成,反正那段怨仇也正好應了王法裡義絕的律條,大不了交給官府去判。」
她剛決絕地說完,外面轟然亂起來,隱約聽到衣甲震顫的窣響,似乎來了不少人。
「快,快!那壞人就在裡頭,你們快去抓住他!」
迎兒的喊聲異常洪亮,很快就領著一群持刀披甲的禁軍衛士破門而入,一見裴玄思,立時全都拔出兵刃,將人團團圍住,但誰也不敢上前動手,似乎對他十分忌憚。
「本統軍自己會走,用不著你們動手。」
裴玄思淡聲送氣,語聲卻如洪鐘般震人心魄,圍在周圍的禁軍衛士眼露驚駭,紛紛向後退。
他目光始終沒離開姜漓,那張剛才還不肯示弱的俏臉,此刻已經褪去了倔強,也正錯愕不解地望著他。
「都說了幾遍了,我沒什麼工夫乾等。」裴玄思重複著那句話,寒眸脈脈,那抹傲然不羈的笑也蘊著苦澀,「不管和離、休妻,還是義絕,要寫多少文書都隨你的便,總之別指望我點頭答應。」
他丟下這句話,轉身大步而去,那群禁軍衛士也緊跟著追出門。
迎兒見人都走光了,慌忙上來奪下姜漓手中的刀,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娘子可沒事麼?都是奴婢的錯,剛才一不小心,被那姓裴的丟在院外,又使壞反鎖了門,要不是那班軍兵趕來,我都不知該怎麼好了。」
姜漓怔怔不語,腦中迴旋的全是裴玄思臨走時的那兩句話。
她猛地站起身,不顧迎兒的呼喊,快步奔上露臺,扶在木欄上看。
高牆外,那全禁軍衛士正押著裴玄思起行,明晃晃的刀劍抵在他周身要害處。
他仍舊昂首挺立,腰背沒有一絲垂彎,不急不緩地沿路走上昨日得勝歸來的那座石橋,背影終於遠去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