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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為止擺了擺手，示意顧仙佛坐下，自個起身，拒絕了江春盈的攙扶，走到窗邊望著外面的景色，慢慢說道：&ldo;阿暝啊，你的為人，我是信得過的。西涼那塊惡土上的人們，確實是窮怕了苦怕了，但是再窮再苦，他也是那一撇一捺啊，若是把他們當做兩腳羊，那羊逼急了，它也頂人啊，一隻羊頂不死人，但是千千萬萬隻羊一塊的話，能把天捅出個窟窿來。西涼雖然民風彪悍，但是也是有底線的，但凡有一點活下去的可能，都不會揭竿而起，歷史上西涼兵變那麼多次造反那麼多次，純粹是官老爺們沒把西涼蠻子當人看，一點種子也沒給西涼那塊土地啊。&rdo;

徐為止扶著窗臺慢慢轉過身，看著顧仙佛笑了笑，說：&ldo;顧小子，咱退一萬步講，可以不把他們當人看，但不能把他們當羊看啊。&rdo;

顧仙佛起身，再拜，誠懇道：&ldo;多謝先生教我，今日酒至酣處，先生有何想法，還望借著酒興，不吝賜教。&rdo;

徐為止打了個酒嗝，嘿嘿一笑，笑容中卻滿是無盡的悲愴與疲憊，他慢慢挪到椅子上坐下，又重複了之前自己說過的那句話：&ldo;阿暝啊，你的人品，我是信得過的。但是單單靠人品，治不住西涼。你父提出的那句話特別對老夫胃口，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但是俠以武犯禁還能殺之，若儒以文亂法又當何如？所以這個事情的根，還得把律法這個東西，再往上提一提，律法是個好東西啊，他由咱人們編製出來，但是編製出來的那一刻，它就超越咱人間了，它應該被擱在頭頂，看著咱們，不應該擱在咱手裡，由咱們解釋著，你不行，我不行，你父親不行，長安椅子上坐著的那位，也不行。史記你可讀過？&rdo;

顧仙佛點頭，端起海碗抿了一口，道：&ldo;粗略讀過幾次，不知先生指的是哪一段？&rdo;

徐為止飲了一口米酒，滿足的嘖嘖兩聲，靠在椅子上，娓娓道來：&ldo;荊軻逐秦王，秦王還柱而走。群臣驚愕，卒起不意，盡失其度。而秦法，群臣侍殿上者，不得持尺兵諸郎中執兵，皆陳殿下，非有詔不得上。放急時，不及召下兵，以故荊軻逐秦王，而卒惶恐急無以擊軻，而乃以手共搏之。老夫幼時初讀此文，只覺秦兵迂腐而現在回過頭來再去翻看這段，不覺冷汗津津，這還是那個窮兵黷武防民之口甚於防川的暴秦？&rdo;

顧仙佛低頭轉動著海碗，沉默良久才悠悠開口道：&ldo;經先生提點，阿暝確實從這一段中讀出了些許別的味道，秦朝立國千餘年，對於律法的敬畏和執行，已經深深刻在了骨子裡，現在想來，那是何等恐怖的約束力？賞刑中言，有功於前，有敗於後，不為損刑有善於前，有過於後，不為虧法。或許秦朝，應當是對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印證最好的一個朝代了。唯一能讓秦國訓練有素，殺人不眨眼的勇士在一紙秦法面前表現得如此溫順，無他，秦法有法必行，法外無恩耳。&rdo;

江春盈突然抬起頭，費力嚥下嘴裡粗糲的馬肉，含糊不清說道：&ldo;即使當時荊軻真的刺死了秦王，秦國還會按照秦法有條不紊地推出下一位秦王。高效率的秦法還是會驅動戰爭機器繼續絞殺依靠人治的落後政權。混亂的政治沒有精兵，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rdo;

徐為止明顯對這個木頭徒弟的回答很滿意，端起海碗滿飲一口，醉眼朦朧地看著窗外的天空含糊說道：&ldo;若讓老夫回到千年以前，老夫不想看秦王之狼狽或荊軻之奮勇，這些在歷史面前渺小如螻蟻。老夫想看看外面的那些侍衛，想看看他們急切著上前想救秦王而又忌憚秦法內心掙扎的表情，那一刻，才是律法光輝，最閃耀的一刻。&rdo;

徐為止這段話越說聲音越低，到了後面已是漸漸低不可聞而鼾聲大起，顧仙佛轉頭一看，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