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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東部,那天半夜裡我起來幫姥姥倒開水吃藥的時候,就看到了那沖天的大火。那火光映紅了一些房子的屋頂和灰色的天空,我就驚叫起來,我說姥姥你看,火,誰家起火了。姥姥坐在床上一言不發,那些白色的藥片從她顫抖的手上滑落下來,她扶著我的肩,姥姥說,離這兒遠嗎?我說,不遠,好像就在眼前。姥姥的雙眼幾年前就已經失明,她說,我咋沒有聞見氣味。我說,我也沒有聞見。姥姥不再言語。那天夜裡我一直依在姥姥的身邊看著窗外的火光慢慢地淡下去。
你當時沒有一點感應嗎?
姥姥有感應。有一會兒姥姥對我說,錦,我心口憋得慌。我忙把茶水送到姥姥的嘴邊。當第二天有人慌里慌張跑來報信的時候,我姥姥就一頭從床上栽了下來,我忙驚叫著去拉姥姥,那時她的手已經冰涼。
譚漁看到淚水從錦的眼眶裡珠子一樣滑落下來,他站起身,從兜裡掏出手帕遞給她。他說,別哭,錦,你別哭。他邊說邊靠近她,輕輕地拉起她的手。他說,現在不都過來了嗎?錦,你別哭。他寬厚的身子橫在錦的面前,錦把臉貼在了他的胸膛上,譚漁強烈地感受到從錦鼻孔裡撥出的熱辣辣的氣息,他輕輕地把手放在錦的頭髮上,錦的頭髮光滑而柔軟。他說,錦,別哭。譚漁透過窗子看到他的同窗們正在操場的陽光裡風風火火地趕球,由於玻璃的緣故,那些跑動的身影變得恍惚而不真實,他同錦一樣沉溺在悲傷裡,他知道他從錦那裡聽到的只是那件事情的表面,有一些真實的部分還隱藏在現在他置身的這座小城裡,或許就隱藏在這些在陽光裡取暖的老人們的頭腦裡,這些發生在項縣裡的許多事件的見證人可能就知道其中一些最隱蔽的細節。譚漁在街道的陰影裡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走到那些老人們的面前,他說,請問,大同街往哪走?
大同街是項縣較為繁華的街道之一。街道兩旁均是一些兩層帶有門面的起脊樓房,有一些灰色的房頂被許多灰紅色的瓦松所覆蓋,由於瓦松的生長直接影響了這些建築的壽命,有些瓦片已經被瓦松的根頂起來開始脫落。在冬日的陽光裡,那些瓦松從譚漁偶爾仰視的目光裡一閃而過,他只注意到了一街兩行的雜貨鋪子,那些雜貨鋪子由於剛才他和那些老人們的對話變得一點也不重要了,它們存在的意義就是構成了一條名叫大同的街道,他在這裡要尋找的是—家砸白鐵的鋪子。那些老人在陽光裡告訴他,就那一家白鐵鋪子。那些老人—同用蒼老的目光望著他,有一位老人說,要白鐵貨嗎?項縣的白鐵活就數大同街上做得好。譚漁朝他們微笑道,我不要,我來找人。
找人?你是汪丙貴的親戚?
我是他閨女的同學。
接下來,那些老人們的話語就如同那個季節的風一樣飄然而過,沒有給譚漁留下太深的印象。按照老人們的指點,他穿過一條街,又拐一個彎,來到了那條他要尋找的街道。他匆匆地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在他把一條街就要走完的時候,他終於看到了那家在門口掛著用白鐵做成的水桶為幌子的白鐵鋪子。隨後他看到一個頭戴黑色線帽的漢子,那漢子面朝街道坐在一條矮凳上,他已經把一張長形的白鐵皮捲成圓桶,那隻還沒有桶底的圓桶不停地在他的手裡轉動著,漢子揚起的錘子不停地敲打在鐵皮上,錘子與鐵皮撞擊的聲音在燦爛的陽光裡沸沸揚揚。他猶豫了一下走過去,他在白鐵匠的面前停下來,他說,錦在家嗎? 電子書 分享網站
第一章 1993年元月18日(4)
錘子與鐵皮的撞擊聲消失了,譚漁看清了他的臉。白鐵匠的臉彷彿一片秋日的曠野,在那裡呈現出如同田埂般粗糙的面容,那面容上盪漾著一種類似豐收的喜悅。他說,你找錦?
是的。她在家嗎?
她不在。白鐵匠從矮凳上站起來,他一邊擦手一邊看著譚漁,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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