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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你媽的——”三鞭杆大罵一聲,接著“叭”又是一聲。當年這第三鞭抽在了兒騾“黑紫紅”的大腿軟肋下,“黑紫紅”被抽的屁滾尿流。此時,第三鞭直抽到林大金的大腿上——那只是鞭尖點了一下,林大金大腿上產生了一股剜肉抽筋般慘痛便跌在了地下。
三鞭杆一腳踩在林大金胸膛問道:“敢不敢了?”林大金雖然站不起來,但嘴還硬:“我X你公母祖宗!”三鞭杆一看,這傢伙比牲口還難制服,便從家裡拿來一瓶煤油,捏住林大金的鼻子一氣往嘴裡灌,林大金被灌得哭笑不得,叫喊不得,氣惱不得,求饒不得,臉憋得黑青,淚如泉湧,一瓶煤油灌罷,四肢連挪擺得勁兒都沒了。這時,有人說:“三鞭杆,算了吧,看出了事兒。”林大金一聽,便裝死。
三鞭杆看林大金用裝死來嚇唬他,好!三鞭杆拿條長繩,將林大金雙腳捆個豬蹄疙瘩,“噌”一聲,將林大金頭朝下吊在了大隊部旁邊倉庫的房樑上,整整吊了一夜。次日清晨,人們來到倉庫,從樑上放下林大金。林大金在地上躺了半個時辰。人們見他一動不動,便說:“壞了,弄死人了,三鞭杆也不在了,怎辦?”這時地上的林大金突然爬起來大罵:“三鞭杆; X你萬十倍公母祖宗,我——”突然林大金眼發直,嘴也合不上,也罵不出口,原來三鞭杆走進了庫房,林大金像受驚了的兔子連蹦帶跳弓著個背溜了,從此,林大金的渾號“攪茅棒”與他的故事遠近聞名。
可是,就是這麼個人偏偏要與張鴻遠結成親家:一個天下最講理的人偏會與天下最不講理的人結為親家。
天啊,這是多麼非凡的安排,恐怕萬能的佛祖也沒有這種奇妙的構想。
張鴻遠聽說親家來了,又是驚又是喜。很吃驚,喜雖不大,但畢竟是“有朋自遠方來”,林大金是門最遠的親戚,遠親上門自然是驚中有喜呀。
回到家,備了兩個菜,土豆絲和攤雞蛋。土豆絲裡拌了幾根海帶。攤雞蛋很薄,用兩個雞蛋攤成,本來劉瑞芬儲存著四個雞蛋準備待客,由於時長日久有兩個雞蛋已發臭了。
暖好了白酒,張鴻遠打發建剛去請林大金。
攪茅棒架子很大,連叫了三次都沒有出來。
張鴻遠弄不清這位攪茅棒親家是什麼意思,心想:這個人真是臭狗肉上不了席面。於是,只好讓劉瑞芬去四請,當然,張鴻遠是不會進兒媳婦的屋裡。
終於,攪茅棒走了進來。張鴻遠第一次會親家,攪茅棒比他大一歲,一雙杏眼總是惶惶忽忽轉動,讓人情不自禁想到黑夜遊動的磷火——鄉下人稱鬼火。
攪茅棒也是第一次見到張鴻遠。張鴻遠白淨修長,說話和善文雅,初次見面,由於不摸脾性,攪茅棒對張鴻遠也多少有點肅然起敬之感。
三杯酒之後,張鴻遠的話便多了起來,從紅土崖今年的收成談到東溝村的會計,又由會計談到六零年東溝村的會計年終算賬怎麼也平不了帳,只好請張鴻遠的事兒。
那年正鬧饑荒,東溝請來張鴻遠只給吃了一頓雜合面(玉米、穀糠和玉茭皮摻合磨成的面)稀糝,於是張鴻遠情緒不佳,故意沒有平帳,擺起了架子。村的會計只好調了一小鍋玉米麵酸菜糊嘟,張鴻遠美美飽餐一頓,之後算盤一響,幾個回合便將總賬找平了。現在,張鴻遠並不是吹噓他的水平,而是那頓飢餓時期黃燦燦的玉米麵糊嘟給他留下了無比美妙的記憶,那彷彿是一支美妙動人的歡歌,怎麼也從記憶中抹不掉哇。
然而,攪茅棒只是自顧喝酒,不吱一聲。他不吱聲,並不是因為他會玩什麼深沉。其實,真正玩深沉的人並不一定採用不言不語的方式。
不言不語,只能玩個小深沉,玩不了大深沉。
真正玩大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