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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氏之說有些含含糊糊,也可以說是意味深長。事實上,西南聯大當時的情形遠沒有如此簡單。
聞一多原是最不贊成學生從軍的教授,1937年盧溝橋事變爆發,有人倡導學生從軍,聞氏反對,早些時候他曾對北平藝專的學生說:&ldo;一個學生的價值遠高於一個兵士的價值,學生報國,應該從事更艱深的工作才對。&rdo;[26]按他的觀點,學生參軍是浪費人才,並認為學生乃民族文化精神的傳人,肩負著民族復興與未來發展的重大歷史使命,多保留幾個讀書種子,讓他們的腦袋留在教室、實驗室或研究室,俯下身來做學問或科學研究,比把腦袋別在褲腰間出沒於血肉橫飛、人頭亂滾的戰場,意義要大得多,對民族整體的貢獻,也比軍人偉大得多。
如果沒有科學文化精英的存在,單靠軍人是不可能拯救中華民族危亡的,更談不到偉大的民族復興云云。當民族危亡迫在眉睫,國民黨腐敗日重日深之時,聞一多哀其不幸、怒其不爭,政治觀點發生突變,又一度產生了以學生兵作為新生力量,來改造國民黨這支舊式封建軍隊的短暫幻想,認為青年學生們從軍不僅是必要的,也是必需的。就在日軍即將實現&ldo;一號作戰計劃&rdo;,打通大陸交通線,攻佔獨山的前夜,在一次由駐昆國民黨第五軍軍長邱清泉主持召開的時事討論會上,聞一多曾激憤地說道:&ldo;盟軍各個戰場,現在都在收復失地,只有我們還在繼續失地!這樣的政府,這樣的軍隊要它何用?&rdo;未久,他在課堂上講到國際國內戰爭形勢,及國民黨軍方的腐敗無能,慷慨陳詞:&ldo;這樣的政府,這樣的軍隊,已經到了非改造不可的地步了!&rdo;[27]從這個時候開始,聞氏一改過去的態度,積極呼籲青年學生們參軍報國。
當學生們報名應徵入伍,即將離開西南聯大時,在歡送會上,聞一多要求學生日後不要成為騎在人民頭上耀武揚威的軍閥與官僚老爺,而要積極參與改造這支舊軍隊,使之成為具有國際水準的現代化軍隊和國家依仗的真正棟樑等。遺憾的是,聞氏只是一相情願,歷史告訴世人的,不但這些年輕學子未能改變這支舊式軍隊的模式,自己的鮮活生命與滿腔熱情連同那美麗的夢想,也一同被這支軍隊有形無形的巨輪碾得粉碎,由此演化成為一個時代的悲劇。
面對風起雲湧的國際國內局勢,作為西南聯大實際主持工作的梅貽琦,極其清醒、沉著地駕馭了政局。從聯大儲存下來的材料看,在幾次徵召入伍的鼓譟聲中,梅貽琦從來沒有主動要求教師或研究生棄學從軍,整個西南聯大的從軍者,大都是本科以下學歷的青年學生。即使在這類學生中,梅貽琦亦儘可能地保留下一批最有希望的讀書種子,使人文特別是科學知識結構不至於出現斷層或後繼無人,如理科方面的楊振寧、黃昆、唐敖慶、郝詒純等一批經過嚴格篩選的優秀學子,均被完整地儲存於清華研究生院中。而李政道、鄧稼先等稍年輕的學術苗子,也無一例外地被保留了下來。這一大批學人為日後為中華民族振興以及世界人類科學的進步作出了傑出貢獻。
當然,若有教師與研究生主動請求從軍,梅貽琦亦不加阻攔,任其自便,他自己的一兒一女就先後從聯大應徵入伍。女兒梅祖彤加入國際救護組織,為抗戰效力。梅貽琦的獨子,當時就讀於西南聯大水利工程系二年級的梅祖彥,於1943年11月決定棄學從軍。梅貽琦認為當時國家形勢動盪,能在大學讀書,機會難得,希望兒子把學業完成再作決定,報效國家的機會以後還有很多。但兒子去意已決,梅未阻攔。當時許多人認為,梅祖彥入伍之後會投奔他的姨夫‐‐國民黨名將衛立煌擔任總司令的滇西遠徵軍任職,並依靠衛的關係得到照顧和升遷。梅祖彥卻出人意料地投奔了並沒有人際關係的空軍部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