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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了,我可憐你。」阿箬輕聲道。
隋雲旨已經聽不見她說了什麼話,他不知該如何處理那條蛇龐然的屍體,也沒法兒用力抱起癱軟的隋城主,他的雙膝在爛泥裡越陷越深。
阿箬沒再看他,轉身走了。
出了英枬的小院,院子裡那股難聞的氣味終於消散,阿箬借著雨水洗了一把臉,穿過幾條長廊,就在城主府的園子裡找一間庫房,挑挑選選,取了件成衣換上。
再從庫房出來,屋外的雨勢小了許多,不到半個時辰天就要亮了。
深黑的夜空逐漸轉藍,雨打蕉葉,廊亭蕭瑟,阿箬一身靛青的長裙,背著巨大的包裹,撐了一把畫梅的油紙傘就近找了個側門出了城主府。
出側門便是一條長巷,薄雨從兩間屋子上的琉璃瓦飄下,無聲染上油紙傘,阿箬的眼神有些空,慢慢朝巷頭而去。
隋雲旨問她,若她落到他這種處境,難道就真的能明辨是非,秉公滅親嗎?
阿箬回,她能。
她是真的能,她也是這麼做的。
三百多年前的某夜,歲雨寨的人圍著篝火唱歌時,她便衝出去了。他們算作一個村落裡的夥伴,一起隨流遷徙,一起生活過許多年,阿箬認識他們每一個人,除了極個別討厭的,其他人她其實都挺喜歡的。
可他們都做錯了事,他們都是罪人,他們以命相抵也抵不過所犯下的罪過,若不拿命來賠,他們還能賠什麼呢?
那一晚的阿箬其實看不清那些人的長相,她的眼睛被血水糊住了,她能聽到自己的心跳撲通撲通地鼓動著,隨著她殺的人越多,也越來越快。大火燃燒了半邊樟木林,歲雨寨集聚的村落裡血流成河,橫屍遍野,然後她便用那把沾滿上百人鮮血的屠刀,狠狠刺入了自己的心口。
死的感覺很痛,可死亡的感覺未能持續太久。
一場大雨澆滅了樟木林裡的火,也將那些死去的人重新喚醒。他們身上的血化成了水,他們皮開肉綻的傷口漸漸癒合,他們一個接著一個站了起來,驚恐一場真實的噩夢,更驚異自己的不死之軀。
阿箬也睜開了眼,屠刀就在身側,歲雨寨的人也都活著。
「阿妹瘋了!她要殺了我們!」
「快,快把她抓起來!這狼心狗肺的東西,不能再讓她拿到刀了!」
「把她趕走!留著這麼個禍害在咱們歲雨寨,晚上都不敢睡覺了!你這瘋子,簡直比那外頭生吃人血的蠻人還要可惡!」
那樣一句句指責、辱罵,那樣一道道憤怒的、仇恨的、驚恐的目光全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阿箬便站在人群裡,朝他們一個個的臉上看過去,她捂著自己的心口,那裡已經沒有跳動了,他們分明都死了,卻重新活了過來。
阿箬看見其中吳廣寄罵得最狠,於是揚起屠刀,再度尖叫著朝他砍了過去。這一次鮮血濺上了她的臉,猩紅的液體冷卻便化作了水,吳廣寄慌亂地摸著自己的傷口,摸著摸著,那傷口也就摸不到了。
那些人是怎麼說的?
他們說這是老天保佑,是上天的恩賜,讓他們在這饑荒亂世中擁有不死之身。
可分明不是這樣的,分明……不是這樣的!
他們是邪惡的,被欲\\望操控到喪失情感的惡鬼,是殺人不眨眼的屠夫,他們恩將仇報,他們罪孽深重,他們的不死之身從來不是恩賜,是負罪枷鎖,是詛咒!
因為他們……吃了神。
……
走出長巷,阿箬將油紙傘歪了幾寸。她抬頭看向深藍的天空,細雨如線,從短短一截巷子出來,那些紛雜的過往和亂糟糟的情緒,也被她拋於腦後。
阿箬深深吸一口氣,仿若聞見了花香。
她輕聲笑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