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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枬已經徹底失去了人形,她身上因赤線增加的傷痕也越來越多,瓢潑大雨中血腥的味道愈發濃烈,方才英枬那一揚尾,似乎已經耗盡她最後的力氣,待到那條蛇尾微弱地顫了顫,絲絲赤線才於風中化去。
「不、不——英枬,英枬!!!」隋城主的聲音破碎,他跪在地上抱著一截癱軟的蛇身,悲痛地彎下了腰,將臉重重埋在那身浸滿血水的華服之上。
隋雲旨離他僅幾步之遙,在隋城主失聲痛哭的剎那,他渾身無力地跪在了蛇尾旁,臉色慘白,像是被人抽走了魂魄。他來時英枬分明還是活著的,她在掙扎,可她還留有半分人形,她痛苦地發出一道道悽厲的尖叫,嚇得隋雲旨不敢靠近。
這一猶豫,便連最後一面都見不到了。
隋雲旨狼狽、自責、矛盾,多種情緒在他的胸腔發酵,最終也只能抱頭痛哭。
阿箬不是第一次殺妖,卻是第一次見到有人能抱著妖的屍體哭得那般撕心裂肺,她想隋城主和英枬這對夫妻雖心狠手辣,卻是世間少有的真愛。
她沒去看英枬的屍體,小院內妖氣散盡,風中只留下槐花的香味和些微嗆人的煙火味道。
雷雨仍在繼續,阿箬一步步朝隋城主的方向走過去,隋雲旨頭腦發昏,視線模糊,在阿箬動的那一瞬突然想起自己之所以會刺她一劍的原因。
英枬離開書房後,隋雲旨便忍著雙腳的痠麻跟了上來,他的本意是想看看阿箬是否還活著,若他能找到阿箬,必定放她離開,向她致歉。走到英枬所住的小院外,瞧見院子裡一片狼藉,英枬的哭聲不斷,又有幾道痛苦的哀嚎,隋雲旨立刻拔劍沖了進去。
其實他沒怎麼看清阿箬的身影,他只看見自己母親在地上打滾,而父親跪在一旁抱著她,不住地叫她的名字,便一股熱血衝上天靈,不管不顧地提劍刺向了唯一一個站著的人,那一劍刺下去,他才看清了對方一身青綠衣裙。
他是想救阿箬的,卻刺了她一劍。
而他將阿箬從天際嶺找回來,本也是想救母親的,最終卻害得母親身亡。
英枬召喚毒蛇想殺阿箬,隋城主放火堵住洞口想燒死阿箬,他不明白,為何平日裡積德行善的父母在這一夜間變得那樣陌生。可即便他們有害人之心,行害人之實,他們也是他的爹孃,他為人子,怎能袖手旁觀?
「阿箬姑娘!」隋雲旨抱住了阿箬的腿,他渾身哆嗦:「阿箬姑娘,求求你饒過我爹一命吧,求求你了。」
隋雲旨抱著阿箬的腿求饒的模樣,與英枬先前對她磕頭時如出一轍。
阿箬抬了抬腿,看著隋雲旨的臉。
她第一次見到隋雲旨是在天際嶺的雪地裡,他暈了過去,阿箬將他蒙臉的布巾摘開,露出一張年輕俊逸的面龐來,那樣的臉,一看便是嬌生慣養長大的少爺公子。如今還是這張臉,眼下青黑,血色盡褪,早已不是血氣少年。
人之信念很脆弱,三言兩語便可攻破。
幾番心歷起起落落,隋雲旨也不再是當初的隋雲旨了。
「你也想殺我。」阿箬抽回了自己的腿,沒讓他再碰上,卻也沒再將他踹開:「你明知你爹孃做錯事,明知他們咎由自取,可還是因為他們殺我……我救過你的命,隋雲旨。」
「是,是!」隋雲旨道:「我不該刺你一劍,也不該偏袒他們,可人心肉長,他們是我親生父母,我又怎能真的看他們去死?!阿箬姑娘……人因情而生,無心無情那就是個死人了,我固然知曉爹孃之過,也不能見死不救,更不能大義滅親啊!」
「為何不能?」阿箬抿嘴:「做錯事便要承擔結果,感情不是對錯的藉口。」
「難道你身處我這個位置,也能做到明辨是非,秉公滅親嗎?」隋雲旨剛問出口,便聽見阿箬淡淡的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