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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生育使部隊意識到,應該在基層設婦產醫生,應該有會接生的人,因為和平意味著新生的開始。
所以,我一到輪臺不久,營裡就推薦我去學醫。那天,營長找到我說,營裡準備推薦你去師部學習。
我聽後,很高興,連忙問,學什麼呀?
餵蠶,好好學習,將來給蠶子看病。
可這戈壁灘上,連一棵桑樹都沒有,餵什麼蠶呢?我認真地說。
現在沒有,將來會有的。這個機會很難得,每個營只推薦一個,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學習。
我到了師部醫院,我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才知道&ldo;餵蠶&rdo;就是接生。一想起營長把接生說成&ldo;餵蠶&rdo;,我就忍不住笑了。
之所以把接生叫作&ldo;餵蠶&rdo;,是因為當時去部隊的湖南女兵都還是姑娘,讓姑娘去學接生,一般人都不願意去。營長怕我也不願意去,在我問他時,他一急就這麼說了。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把這二者聯絡起來的。但這個說法就在南疆一些地方很快傳開了,直到現在,還有人說,你快去幫我餵一下蠶,這就表示要你去接生。
其實,我到部隊不久,就聽說了營長妻子難產的事,我當時就想,自己如有可能,一定要當一名婦產醫生,沒想天遂人願,心裡自然高興。
學了幾個月後,我回到了荒原上。我回來那天,人們熱烈地歡迎我,雖然我還算不上是一個醫生,但大家已尊稱我為醫生了。他們說,有了汪醫生,再不會有初夏那令人傷心的事情發生了。
大家挖了一間地窩子,正式命名它為&ldo;戈壁休養所&rdo;‐‐當時基層部隊還不叫衛生所,都叫休養所,我是所長兼醫生和hhi。
不久,我就接生了第一個孩子,好像這孩子是專門等著有人接生才肯出來的。
產婦是一位女遣犯。
她曾經參加過共產黨,但沒過多久,又加入了國民黨,後供職於情報部門。其丈夫是國民黨部隊的少將副師長,在與解放軍作戰中負傷,由於丈夫不願意去臺灣,她也跟隨丈夫留在了大陸。不久,丈夫被鎮壓,她被押解進新疆,上路之時,她已有了孩子。作為階下囚的她不知該怎麼辦,不知道孩子生下來會怎麼樣,她曾從車上往下跳,到了新疆後,又拼命地幹體力活,有一次甚至用力捶打自己的肚皮,想讓孩子流產,但都沒有成功。
對於為她接生,有個別人心裡覺得憋氣,他們認為,我們革命者的後代還沒有生,反的後代倒生下來了。其他人則認為,不管怎樣,他(或她)都是這荒原誕生的新生命,應一視同仁。也正因為如此,她被送到了我的地窩子裡。
當女人因為分娩發出的痛苦呻吟聲從地窩子裡傳出時,男人們不約而同地紛紛湧到了地窩子前。
明亮而碩大的一輪滿月懸在天上,被那一根孤零零的旗杆挑著。沙丘在明月中泛著柔和的金色之光,由明暗勾勒的弧線顯得異常的美,像裸露的女人的胴體,讓人心醉;被陽光烤得油亮的戈壁石也一閃一閃地發著光。我那眼地窩子裡的馬燈發出橘紅色的光,與明月和星辰呼應著。月光下的男人看上去像一幅黑白木刻版畫。他們有的站著,有的坐著,莫合煙不時地被點燃,吐出的煙霧悠然地飄散在月光裡。有一位士兵一直在用竹笛吹奏東北民歌《搖籃曲》。
因為有了我這位婦產醫生,大家已沒有上次那麼緊張。
可能是由於產婦營養太差的原因,她不時昏迷過去。汗水濕透了她的衣服,她的臉色也異常蒼白。她似乎沒有一點兒力氣生下自己的孩子了。一直折騰到大半夜,才聽見了孩子那激動人心的啼哭聲。
‐‐這可是這片荒原上第一聲孩子的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