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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幫忙,並親自指揮了這場大掃除。他們斬斷了爬進窗戶的黃鱔藤,清除了院子和天井裡的淤泥雜草,還從當面山上挖來了橙黃的粘土重新夯實了地板,又用石灰漿粉刷了牆壁。吳芙房間裡那床頭牆上的一排排木炭記號被泥水匠大手一揮就搪沒了。黑黢黢的傢什全部搬到了曬穀坪裡,用浸溼的秕穀擦洗得乾淨亮堂。房頂漏水的破瓦被徹底掀翻並撤換,房前屋後的臭水溝也都疏浚得暢通無阻了。嘻嘻哈哈的年輕人並沒看出來,只有李璐注意到了:這位個子小巧,勤快又堅韌的老女人簡直就是李秀的替身,只是年齡小了兩圈。經過三天的搗弄,這個家又恢復瞭解放前的舊社會的樣子,譚菜呼吸到了青春年少時潮溼又新鮮的空氣。
譚菜走進譚吉先生的書房,有些手癢,於是開啟琴套,想露一手讓後輩們分享分享太古之音的美妙。她隨興彈了一曲《春鶯囀》,但不知是弦澀了還是柱鬆了,亦或是人老手拙了,本該是婉轉啾啁的鶯啼完全變了調,聽起來就像寡婦分娩時的痛苦又尷尬的呻吟,簡直不堪入耳。在聽眾們禮貌而熱烈的掌聲中她深感失望,從此再沒碰過那琴。
這位熱情洋溢的老奶奶時常穿著一套鑲嵌著許多閃閃發亮的金屬碎片的波希米亞長裙在村裡閒逛,那五顏六色的洋裝給興安村的寒冷冬天帶來了一股暖氣。她的裝扮是如此搶眼而又得體,以致大家都認為她精緻勻稱的身體就是為那身長裙而生的。不過,她從未穿過皮草製品,因為她反對用野生動物的皮毛來溫暖人體。也公開抵制男人們用虎鞭鹿膠入藥以滋生淫佚的陋習。儘管除了李璐,沒有一個人認識她,但鄉親們毫不懷疑她是孿生將軍的嫡親妹妹,這不僅僅因為她能說一口地道而順溜的興安土話,還因為她的眼神和眉宇間不經意流露出的那種隱藏在親切背後的冷漠的高傲與孤獨。
剛過了兩個月,二十個包裝嚴密的大包裹透過郵局一路追趕著它們的主人從地球的另一隅輾轉來到了興安村,那是譚菜的全部家當。 譚菜給古舊的格子窗戶掛上了乳白色的百褶絨緞窗簾,又用鴨絨被褥和羊駝毛毯撤換了床上的棕墊和草蓆。老朽的梳妝檯面鋪蓋了絲綢桌布,上面擺滿了形形色色的女人用品,活像安平商販的雜貨攤。因為全是洋文標識,除了譚菜,沒人弄得清那些東西的真實用途。剛剛粉刷一新的石灰牆上佈置了好些精巧又抽象的壁掛和一幅足有半個衣櫃大的油畫,畫面是兩位肥嘟嘟的洋女人的*肖像。
譚菜幾乎不自覺地復原了自己在美國的那間臥室裡的全部裝潢,這讓她感覺到把什麼都搬回家了,從此不用再費半點心思去回憶身在他鄉的生活,也不必再懷念紐約那塞滿奢侈品和夢想的大街小巷。但女人的天性使她總能隨時隨地找到訴說往事的由頭,話匣子一旦開啟就甭想關攏了。於是,沒過多久,不僅是李璐,幾乎是所有留守在村裡的興安人都經由不同途徑至少聽過兩遍以上有關譚菜在美國白手起家的創業故事。
譚菜仍孑然一身,但她不相信這個世界上的活人有誰比自己更懂得愛情。當年她從臺灣飛到美國後並沒有按代武提供的地址去尋找戀人,因為她比誰都清醒,她簡直就是與哥哥合謀來欺騙自己,那是痛失愛人後的安息療法。她感覺如同經歷了一次臟器的切割,從此把自己深埋在用甜蜜回憶堆砌起來的堡壘裡,再也沒有走出來。她真正愛上那位機靈的漁夫只在一念之間,而擺脫他的陰魂卻花了一輩子。為了餬口,她自作聰明,利用自己熟習女紅和縫製壽衣的特長開辦了一家婚紗店,店裡售賣的產品全靠她親手裁縫,那些超凡脫俗、美輪美奐的婚紗都帶有神秘的東方文化色彩,甫一上市,便倍受歡迎,周邊地區的結婚率因此大幅上升。據說矜持的修女看見她的陳列品也產生了結婚的衝動,死了心的尼姑失錯到她店裡打一轉就有了還俗的打算。然而,譚菜卻自詡是製作壽衣的巫婆,鐵了心不願去趟婚姻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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