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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匿稅
三更夜裡,忽然起了疾風驟雨,窗子來不及關緊,那水便一盆一盆地往屋中潑來。水裡頭摻著綠的葉、黃的花,在桌上開了又謝。
婆子濕了半身衣裳才將窗門封住。
「主母,擾著您了。」見許梓君披了一身灰青色袍子走來,婆子連忙去扶她,又見自個兒身上水珠不斷,立馬收了手。
「主母,我讓人給您端一杯安神湯吧。」
她哪裡喝得下湯,白日賜給那隻畜生的不也是一碗湯嘛。
許梓君微微擺擺手,朝婆子看了一眼:「去換身乾淨衣裳,免得著了涼氣。」
「謝主母。」
「等等。」
「主母可還有吩咐?」
「今日賜死那隻狗,看狗的那個女使可有什麼異動?」
「不曾。她一直跪著,沒求饒也沒怨懟,連一滴淚都沒流。」
遣退婆子後,雨滴撞在屋簷上的聲音更烈了,咚咚咚,咚咚咚,一聲比一聲紮實。
許梓君聽得心神不寧,隨手捻起一片飛花。它本在開得最盛時,卻逢雷雨,從此再無花期。
霍鈺會怪她這個娘親嗎?
怪她將尊卑秩序、大人世界血淋淋地撕給還瓊看。
怪她將無辜聞人椿當作殺雞儆猴的犧牲品。
女使婆子亦有善心赤忱之人,淤泥之中亦可開高潔白蓮。她許梓君活這些年,其實怎麼可能不知道。再不濟,陪在她身邊的那位婆子也是其中典範,從來盡忠職守,從不逾越半分。
可她賭不起這十之一二的運氣。
這世道吃人吃慣了,逞一時善良,保不準就教你領略電閃雷鳴暴風雨。她不能讓鈺兒和還瓊在她摔過的地方再摔一次。
今夜,霍府之中對雨失眠的人似乎格外多。
聞人椿累極了,四肢好似被抽去力氣,伺候完霍鈺洗漱,熄了燈,便軟綿綿地化成一團,癱在外頭的榻上。下午在小山丘上,她沒拘著自己,竟哭了一個時辰,哭得整張臉都藏不住疲憊消極,連霍鈺房中一向寡言的兩位婆子都看出了惻隱之心,寬慰她不要較真。
她怎麼敢較真,又能同誰較真。
不過是一想到生死無常,由不得心頭陣陣發酸。
瞧,此刻又有些忍不住了。她怕是徹夜不必閉眼了。
還沒來得及拭去眼淚,就聽見霍鈺隱隱約約在叫她。
她想自己並未哭出聲吧,未免擾他清眠,她甚至不敢輾轉反側。
「小椿?」他以為她睡了,又低低地叫了一聲。或許是三更寒露太過清冷,他的聲音聽起來比白日裡更真實,如平常人家的哥哥,誰都可以妄想擁有。
嚥了咽口水,又抹了抹臉,聞人椿連忙跑進內室。
「怎麼連鞋都不穿?」霍鈺斥道。他才側過身子,一定睛便是她那雙透白的腳,躲在灰綠色的褲管下,顯得愈發明亮,如同月光。
聞人椿慌得立馬勾起了腳趾尖。
好在霍鈺沒再說什麼,只是偏過了頭。
「明日我便起程去往臨安。」
怎麼忽的提前了兩日,不過不打緊,她早就備好了帶給戲班眾人的特產。
「此回走水路,然近來路上多匪寇,我又有諸事纏身……」霍鈺不過才說了兩點,聞人椿便很識趣地彎腰福身,「小椿明白了。」
他不會帶她去臨安了。
有了白日那一遭,她早該想到的,可她只知悲傷不知計深遠。
她太笨,不懂籌謀周全,難怪總被當作廢子。
心上又開始發酸,就像吃了顆頂酸頂酸的楊梅,餘味悠長。她一遍遍告訴自己,不礙事的,她本來就不想去臨安城的。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