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殺(第4/5 頁)
他在咿咿呀呀的唱調裡蹙著眉,看著那個人,無端漫起心疼。
儘管烏行雪連哄帶騙說了諸多理由,但他看得明白,對方不喜歡太過安靜的地方,也不喜歡獨自一個人。
他想說……以後不會了。
蕭復暄垂著眸,白玉神像在他手指的劍氣間輕輕翻轉。
他明明生了一副冷淡至極的眉眼,做的卻總是情深事。
他手裡的神像已有初型,所雕之人高挑挺拔,英姿颯踏,手裡抓著一柄長劍,燦若煦日昭光。
他半眯著眸子,曲著指節輕彈了玉像一下,低沉嗓音輕聲道:“烏行雪……”
他想問:你打不打算戴那個面具?
但他說完那個名字,手指微頓,忽然輕輕怔住了。
那一瞬間,他軀殼裡尚未彌合的靈魄猛地一震,那滋味就像在高崖之上一腳踏空。他心臟猛地砸了一下又驟縮起來,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捏攥住,良久之後才慢慢鬆開。
血脈回流時,一股毫無來由的慌意瀰漫開來……
這在凡人間,常被成為心有感應。
應當是心有感應吧,所以在烏行雪劈開神木,仙元碎盡,跪坐於地的時候,遠在極北之外的人會在那個剎那忽然體會到鋪天蓋地的窒悶與難過。
那個剎那說是極短,又極為漫長。
短到無人知曉發生了什麼,更來不及有所應答。短到南窗下的小童子剛跑過一座拱橋,短到坐春風的那對小不點兄弟還沒來得及抹掉臉上無端流淌的眼淚。
曾經的仙都也有人落回過人間,從他不再是仙人的那一刻起,所有人都會慢慢將他淡忘。
烏行雪還是靈王的時候,在那廢仙台下送過很多舊友。他給很多人搖響過那個白玉鈴鐺,送對方一場囫圇美夢,等到夢醒什麼都不會記得,自然也就不會難過。
他這樣送過很多人……
可真正輪到他時卻全然不一樣。
或許是因為他化身於神木,與天道同根同源,獨立於靈臺眾仙之外,是特殊的存在。又或許他生劈神木、自碎仙元之行真的激到了那個凌駕於仙都之上的靈臺天道,所以要給他比任何人都重的懲罰。
曾經雲駭他們的懲罰是被淡忘。
而靈王的懲罰是被抹殺……
在他仙元盡碎,邪氣裹身的那一刻,世間所有關於他的記憶統統消失不見。
南窗下的小童子正急急地要給自家大人傳一封書信。他蘸了硃砂,卻提筆忘言。
他握著筆,茫然地站趴在桌案前,半晌才被另一個跑進屋來的童子搖回神,問道:“你鋪著符紙作什麼?”
他想了很久,愣愣道:“我……我忘了。”
他說:“好像有一件要緊事想跟大人說,但是……我忘了。”
那幾個剛跑過拱橋的小童子正招呼著身後的同伴,催促道:“快,離那還有……”
他說著說著,臉的焦急被疑惑替代,步子也慢了下來。
他們莽莽撞撞下了橋,又接連停下,相顧良久撓頭道:“等會兒,我們……我們要去哪兒來著?”
“唔……”
“奇怪,我們好好的為何從宮府裡跑出來?”
“不知。”
“好奇怪,我跑得有點難受。”
“我也是……我心裡好難受啊。”
那些小童子站了一會兒,莫名覺得累極了,明明從前沒有這樣難受過。
而那兩個坐春風的小童子,抹著眼淚跑在仙都的晚風中。他們跑過了一片冷霧,再沒有出來……
就像靈王送上來的那縷春風一樣,消散在漫漫長夜裡,杳無雲煙。
遠在仙都一角的坐春風,院門外掛著長長的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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