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濃鬱的咖啡馥香湧入鼻腔,晏檸橙無可奈何地捏著手機,望著褐色水流順著電源插排淌進去,三臺螢幕齊刷刷的黑掉,一百八十度照出她這張欲哭無淚的臉。
手機沒能被搶救成功,跟著哥哥們同時宣佈罷工。
這就是背著人偷偷畫他小黃圖的報應嗎?
晏檸橙扔開手機,她想去敲自己的頭靜靜,可滿手咖啡漬,亦沒有多餘氣力先去沖洗。
真正的畫師敢於直面崩潰的軟體和突然宕機的電腦主機,畫到今天,晏檸橙所有的東西都帶備份,強迫症到每兩分鐘儲存一次psd,把損失降到最低。
她不憂心別的,只是崩潰自己在這個關鍵時刻再次突然消失跑路,林尋舟會怎麼看自己呢?
且不論色字頭上一把刀,單說喜歡了這個人快十年,總是想看、想試的……
晏檸橙蜷著腿抱膝在凳子上鬱悶了半晌,光著腳去翻到備用手機,然後就發現了世界上最離譜的事情。
神他媽的為了安全起見請使用原裝置掃碼或手機驗證碼登入。
如果能登入原裝置的話,又為什麼要換裝置啊?
晏檸橙急得團團轉,又不好為了這事特地叨擾還不到起床時間的父母。
有大型商場要十點鐘開門,最近的一家倒是離自己不過兩三公里,奈何現下才剛到七點半。
她在無盡的忐忑裡熬過每分每秒,徹夜未眠的倦意與無窮盡的心裡壓力反覆再體內對沖,呼吸開始被拉長。
晏檸橙把自己癱成個大字,頹然躺在地板上看天花板,家裡每處都是她自己參與了設計的,華麗復古雕花的石膏頂角線,紋路繁瑣。
陽光透窗落進來,延展到髮絲邊緣。
晏檸橙闔眸,回憶鮮明地闖進了腦海。
她的成長經歷頗為傳奇,又或者說是父輩七十年代生人的半部拼搏發家史。
晏檸橙出生到小學四年級前都長在帝都,目睹奶奶車禍逝世後患上過心因性失語症,被接到父母身邊。
後來輾轉在江浙、雲南磕磕絆絆地讀到初二,為了尋夢遠赴俄羅斯進修油畫準備考學。
每一處的氣候人文都需要重新熟悉,聽不懂得方言、需要新接觸認識的師友。
人是社會性群居動物,必須適應環境。
總是花大力氣學到五成熟,勉強夠明白對方意思,不待開嗓就該換地方的流離的生活貫穿著晏檸橙的少女時代。
直到十五歲油畫夢破碎,才徹底停下來,跟隨父母紮根港城,插班就讀於滬江維多利亞學校。
滬江維多利亞是所頂尖的私立貴族學校,價格不菲,晏檸橙上學早,中間也跳過級,哪怕美術預科耗費過一年,也才剛滿十五歲四個月。
學費捐得足夠多,想念哪個年級由她自己挑,晏檸橙決斷不了,最後還是透過測試卷子,選擇了從中四念起。
那是二十一世紀初的港城,根深蒂固的英屬殖民文化還沒能全部被清除,晏檸橙是個徹頭徹尾的異類。
她穿鵝黃色的素色連衣裙,齊劉海扎高馬尾,膚白如雪,狐狸眼藍眸,顧盼生輝。
在轉學的當天用標準的普通話自我介紹,講自己的名字,說她是中國帝都人。
講臺下多數人都回以輕蔑或懷疑的目光,弄得晏檸橙如芒在背,捏著翻到打褶得學生手冊,很小聲得換了英文問站在旁邊的老師,「是必須要說英文嗎?」
「嘖。」戲謔清潤的少年音倏然響徹,晏檸橙尋聲看過去,那是她第一次看到林尋舟。
少年把窗坐,正偏頭看窗外,晏檸橙只能看出大致的輪廓來。
留寸頭,鬢角乾淨,制服白襯衫穿得筆挺,夏日炎炎,他的扣子一絲不苟得扣到最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