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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芾笑起來,滿意闔眸。
白茫茫的日光籠罩屋室,半夢半醒間,歐陽芾掀開沉重眼簾,但聞清淨院落裡有人低語交談,那聲音近在咫尺又遠在天邊,教她難以辨別究竟是在夢中,還是真實。
「娘子身子底薄,頭一胎便如此艱辛,往後若再有身孕,恐有性命之虞,老夫直言,若欲娘子安康,往後最好莫再生育。」
「有辦法調養麼?」寂靜過後,是她熟悉的沉穩嗓音,只她聽不出其中情緒。
「老夫開道藥方,須得娘子每日按時服用,三月後再換道藥方,如此三年五載,身體自會慢慢恢復。」
「煩勞大夫。」
「王判官客氣了老夫再叮囑一句,判官若欲綿延子嗣,還是納些妾室為好。」
這句之後,歐陽芾再未聽見迴音。
她半闔雙目,昏沉之間感到有人進了屋子,輕閉上門,她問:「怎麼了?大夫說甚麼?」
對方坐在榻沿,撫了撫她的額頭。
「沒甚麼,你自安心休養,他事有我。」
於是她安下心來,不再追問那些聽到的事實。
窗外開始落雨,歐陽芾醒來時,枕側一陣濕涼。
風渡空山,汴河邊垂柳依依,輕掃岸沿,鳥雀驚起,倏爾消失不見。
歐陽芾落筆寫下寄往江寧的書信前,江寧先一步傳來訊息,王母吳氏逝世。王安石接著便請辭回鄉,按制守母喪。
一月後,皇帝病重不起,於福寧殿長辭。聞訊,京師罷市巷哭,數日不絕。
同年,趙曙繼位,曹太后垂簾聽政,任皇長子趙頊為安州觀察使、光國公。次年,改年號為治平。
第51章
江寧。
李定甫跨進院子,便看到一個幼小裹著銀襖的身影朝他趨步而來,他蹲下身,順勢將稚童抱起,道:「雱兒乖,還認得我不?」
「怎不認得,先生回回來都要問上一遍,縱使想忘也難,」替王雱回答的是歐陽芾身邊的婢女葶兒,她打趣完道,「大郎,喊先生。」
「資深叔父。」王雱盯著李定,奶聲奶氣道。李定便笑了,好歹記住了他的字,沒白費功夫。他放下王雱,轉而問道:「老師在麼?」
「在呢,陸先生與鄭先生已先到了。」葶兒答著,順帶補充道。
宅院內花木繁茂,有高槐古柳,蒼竹方池,堂前支著紫藤花架,夏日炎炎時應為納涼的好地方,只如今入了冬,瞧上去幾分衰落之意,花架旁是口古井,李定順著井邊往後堂走,便看見老師與其他兩位學生佇立在那。
這裡是王安石與歐陽芾在江寧的居處,治平二年九月,王安石守喪期滿,朝廷復以工部郎中知制誥之職,然王安石未去汴京復命,而是繼續留在江寧,一面收徒講學,一面專於著作。
枝頭梅花開得正盛,王安石恰立枝下,一身青袍素衣顯得淡泊而空闊,某種程度上卻又比梅花更吸引人的注意。
李定有時候想,師母將老師比喻為梅花,不是沒有道理的。
「老師。」他走至近前,垂首作揖道。
「嗯。」王安石轉身,並不意外他的到來,只是示意他看那綻放的梅花,「今日不講文章,但以寒梅為題,你們各作張畫來。」
李定一愣:「啊?」
旁邊陸佃、鄭俠二人俱憋不住笑,紛紛顫抖起來。
作為詩人,老師自也有著詩情畫意的一面,甚至作為詩人時候的老師要比作為經學家的老師溫和寬容許多,不會動不動就「糾正」學生那些與自己不和的觀點。
遇上學生所作千姿百態的詩句,老師會挑著優處誇一誇,剩下的學生自己心裡清楚,老師也就不多言了,偶遇議論見解與己相異的,老師沉默須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