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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少年在她離開之後,卻躡手躡腳的跟在她身後,看著她一路上了戲園子二樓的廂房。
一個只能在戲臺上獲得自由的女人,要去見一個只能在戲中汲取滿足的男人。
‐‐男人的名字是舒文,是個王爺。
王爺還是王爺,卻已經是前朝的王爺了。
不過這時代,人們的感官總是遲鈍的,唱一場戲不過一個多時辰,饒是如此都要回家哼哼許久戲文的唱詞,更何況是籠罩在這片天底下幾百年的龐然大物?
一點殘灰餘燼的火光卻也能灼痛人的皮肉,對與舒文來說,僅僅這麼一點還未散去的威嚴,也能勉強維持這個男人在這園子裡片刻的虛偽體面。
時代已經過去,榮光也已經消退,像是謝盡繁花的空枝殘存著冷清的枯色,只有在渾然忘我的幻想裡才能回憶起當初的盛世繁華。
舒文坐在包廂裡單手託著臉頰耷拉著眼皮,有些困頓,有些疲倦。
&ldo;王爺。&rdo;
下了戲臺煙霞也未曾出戲,仍是恭恭敬敬的叫著他以前的稱呼。
她和他隔著一張桌子,一站一坐,彼此相對無言。
像是另外一張唱戲的戲臺,唱的不是咿咿呀呀的東西,不需要鼓瑟琴音,密鑼緊鼓的敲出後臺的各色臉譜,他們用自己的本相站在這裡,又披上了這世間的假相與旁人對話。
偷偷跟來的柳行躲在隔壁的房間,老朽鏤空的窗子,糊著一層半透不透的窗紙,手指捅破一個窟窿,少年人剔透的眼睛盯著那裡,瞧著另外房間裡的兩個人。
&ldo;煙老闆,今兒這白娘子,唱得竟是比過去更好了些。&rdo;
他穿著一身暗花深色的長褂,細長冷冰的手指上還套著祖母綠的戒指,聲音從他嘴裡吐出來是深宅宮苑裡特有的那種緩慢悠長的調子,假惺惺的虛偽和客套,還有那種刻入骨髓的居高臨下。
煙霞福了福身子,腰肢款款,弱柳扶風,身段好看得很。
&ldo;謝王爺的誇讚。&rdo;
舒文的目光仍停駐在戲臺上,空蕩蕩的戲臺,臺上的戲子下場了,換了另外的臺子,用虛假的身份,陪他這個虛假的王爺繼續&ldo;唱戲&rdo;。
他緩慢的褪下自己手上的祖母綠戒指,伸手的動作像是樹上緩緩探出身子的蛇,攜著無聲無息的冷意,攥住了煙霞的手。
&ldo;這個,賞你的。&rdo;
舒文的顴骨清瘦膚色蒼白,是長期飢餓硬生生熬出來的憔弱。
煙霞盯著掌心的戒指,久久不語。
不曉得過了多久,她才嘆了一口氣,幽幽問道:&ldo;……您這又是何必呢?&rdo;
舒文臉色頓時白了幾分。
他緩慢地抬起了頭,看向了煙霞的臉。
戲子的神情悲憫而慈悲,以一個這世間本該低賤的角度,憐憫著這世間本該最高貴的男人。
王爺的神情驚怒而羞惱。
驚怒,是因為煙霞的語氣口吻終於戳破了最後一層的遮掩;羞惱,卻是因為他的心裡並未因此感到冒犯,反而嘗出了幾分微妙的歡喜,為了這樣的情緒,他便自顧自地不高興了起來。
可是舒文的眼中有一點細碎的星光點點散開,無關身份和地位,純粹是發自內心的喜悅。
一個慣常做戲的女人,想要取悅一個活在戲裡的男人,永遠都是信手拈來的事情。
正因為她的虛偽做戲是因為他的身份,於是舒文虛幻的滿足便又添了幾分,心底的歡喜稍稍退去,卻又沒什麼所謂。
&ldo;我是爺,&rdo;
他喃喃的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