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第4/4 頁)
撲倒在地上,用一種我從來沒聽到過的狂熱的聲音唸叨起來,急而且快,字句雜亂含混,說的是我所不懂的波蘭語。想來他一定是在作著狂熱的祈禱,一場感恩和悔恨的祈禱,因為,這種激動的懺悔使他一再低下頭去,卑恭地碰擊著經案,越來越昂奮地一再重複著那些外國話,表現出難以形容的激烈情緒,越來越熱切。在那以前和自此以後,我從不曾在世界上任何一座教堂裡聽見過這樣的祈禱:他祈禱時兩手痙攣地緊抱著經案,同時彷彿心上掀起了一陣颶風,使得他全身震搖,不住地一會兒抬起頭來,一會兒撲倒下去。他什麼也不看,什麼也沒感覺到,象是整個兒置身在另一世界,象是在滌罪的淨火裡整個兒被焚化了,或者飛昇到更高的天界裡去了。最後,他慢慢兒站起身,畫了個十字,倦乏地轉過臉來。他的兩膝還在顫戰,臉色蒼白,象個筋疲力竭的人。可是,一看見了我,他立刻兩眼熠亮,臉上浮起一副純潔的、真正虔誠的微笑,疲憊的面容忽然變得光燦奪目了。他走到我的面前,深深地鞠了一個俄國式的躬,拿起了我的兩手,十分崇敬地將自己的嘴唇印在上面:'是上帝派您來救我的。我向上帝謝過恩了。'我不知道說什麼好,可是,我這時真希望,這間擺著許多矮凳的教堂裡會突然琴聲大作,響徹一陣音樂,因為,我覺得自己所企求的已經全部實現了:我已經將這個人完全挽救過來了。
〃我們走出教堂,又回到了輝煌燦爛傾瀉不盡的五月天的陽光下面:世界在我眼裡從無這般美麗。我們坐上馬車繼續遊逛了兩小時,翻越高坡緩緩前進,沿途風光旖旎,山迴路轉處處美不勝收。可是,我們不再談話了。經過那麼一場感情氾濫,語言似乎微弱無力了。而且,我每次偶然地和他目光相遇,總不得不感到羞澀地避開了他:審視自己創制的奇蹟會使我受到太強烈的震動。
〃下午五點左右,我們回到了蒙特卡羅。那時候我必須去赴一處親友的約會,要想設法推辭已是來不及了。而且,我自己深心裡感到需要休息一會,舒散一下奔放得過於猛急了的心情。我覺得,這種熾熱的、狂歡的心境,一生裡還從來不曾有過,一定要歇息一會安靜下來。因此我請求我的這位被保護人,要他到我的旅館裡來一趟,只耽擱一小會兒。到了我的房間裡以後,我準備將旅費和贖取胸針的錢拿出來交給他。我們說好了:我去赴約會,他去買車票;晚上七點我們在車站上候車室裡再見面,火車七點半離站,它將載送他穿過日內瓦平安抵家。當我拿出五張鈔票正要遞給他時,他突然嘴唇發白了:'不。。。。。。不要錢。。。。。。我求您,不要給我錢!'他咬緊了牙說,一邊神經緊張地戰慄著慢慢縮回了手指。'不要錢。。。。。。不要錢。。。。。。我不能看到錢,'他重說了一遍,彷彿滿心厭惡周身不寧。我設法減輕他的愧疚,我對他說:這筆錢只算是借給他的,如果他覺得不便接受,不妨寫個借據給我。'好吧。。。。。。好吧。。。。。。寫一個借據,'他避開我的眼睛喃喃地說,一邊接過鈔票,捏在手指間輕輕折攏,象是拿著什麼粘膩汙穢的東西,不看一眼便放進了衣袋,然後取過一張紙,在上面潦草地寫了幾個字。他寫罷借據抬起眼來,額頭上熱汗涔涔:似乎他的身體裡面有點什麼在猛力向上衝湧。他剛將那張紙條遞給了我,忽然全身一震,驀地一下……我不禁吃驚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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