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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她伸手給她,高聲地叫著,七月,來啊。七月仰著頭,絞扭著自己的手指,又興奮又恐懼。可是她始終沒有跟安生學會爬樹。
終於有一天,她們決定去看看那條鐵路。她們走了很久很久。一直到暮色迷離,還沒有兜到那片田野裡面。半路突然下起大雨。兩個女孩躲進了路邊的破茅草屋裡。七月說,我們還是回家吧。安生說,我肯定再走一會就到了。我曾發誓一定要到這段每天都能看到的鐵路上走走。於是大雨中,兩個女孩撐著一把傘向前方飛跑。裙子和鞋子都溼透了。終於看到了長長的鐵軌。在暮色和雨霧中蔓延到蒼茫的遠方。而田野裡的雛菊早已經凋謝。
安生的頭髮和臉上都是雨水。她說,七月,總有一天,我會擺脫掉所有的束縛,去更遠的地方。
七月低下頭有些難過。她說,那我呢。安生說,你和我一起走。
她似乎早替七月做好打算。
初中畢業,16歲。七月考入市裡最好的重點中學。
安生上了職業高中,學習廣告設計。
七月成為學校裡出眾的女孩。成績好,脾氣也一貫的溫良,而且非常美麗。她參加了學校的文學社。雖然作文常常在比賽中獲獎,但是她知道真正寫得好的人是安生。她們曾借來大套大套的外國小說閱讀,最喜歡的作家是海明威。只是安生向來不屑參加這些活動。
而且她的作文總是被老師評論為不健康的頹廢。
沒有安生陪伴的活動,七月顯得有些落寞。文學社的第一次會議,七月到得很早。開會的教室裡都是陽光和桂花香,有個男孩在黑板上寫字。七月推開門說,請問。然後男孩轉過臉來,他說,七月,進來開會。他的笑容很溫和。
蘇家明是七月16歲以前包括以後看到過的,最英俊的男人。
七月開完會忍不住對安生說,你喜歡什麼樣的男人。安生說,我不會喜歡男人。杜拉斯說,除非你非常愛這個男人,否則男人都是難以忍受的。她一邊說一邊拿出煙來抽。安生已開始去打工。她對學習早就喪失了樂趣。
她去麥當勞做計時工,去酒吧做服務生找老外聊天,去美院學習油畫。她迫不及待地就想擺脫掉寂寞的生活。只想不斷地經歷生命中新鮮的事物和體驗。為了和一幫美院學生一起去山區寫生,她逃了學校1個月的課。學校因此要把安生開除。安生的母親第一次出現。擺平安生惹下的禍。還專門和七月見了面。
她穿縫著精緻寬邊的緞子旗袍,戴著小顆鑽石耳針,說話的聲音很嬌柔。她說,七月,你們兩個要好好在一起。我馬上要回英國。你要管住她。七月說,安生會很希望你陪著她,為什麼你不留下來。她微笑著輕輕嘆了口氣。很多事情並不像你們小孩想得那麼自由。
七月不明白。她只覺得安生寂寞。安生每次到她家裡來都不肯走。一起吃飯,一起睡覺。她喜歡屋子裡有溫暖的燈光和人的聲音。七月家裡有她父母弟弟一共四個人。安生對每個人都會撒嬌。
七月看著安生的母親。覺得她很像安生的房間。空曠而華麗。而
寒冷深入骨髓。
那天夜晚,七月在家裡,和父母弟弟一起吃飯,感到特別溫情。她想,她擁有的東西實在比安生多。她不知道可以分給安生一些什麼。晚上下起雨來,七月修改校刊上的文章,又模糊地想起陽光和桂花香中那張微笑的臉。家明很喜歡她,週末約了她去看電影。也許安生能愛上一個人也會好一些。
深夜的時候,七月聽到敲門聲。她開啟門,看到渾身淋得溼透的安生,抱著雙臂靠在門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