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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面的那一天。羅的身上兼具知性和商業的氣息,衣著講究,喜歡男用的DUNE香水,講話時夾雜英文。做外貿多年,是有些西化的中年男人。聊了很多。羅對我談起他大學時暗戀的一個女孩,突然眼中淚光閃動。然後他走進衛生間裡,用冷水洗臉。很久才出來。我安靜地看著他。我們之間放著兩杯透明的白開水。
兩個小時後我和羅在酒店門口告別。在TAXI裡面,我叫司機幫我放一盤CD聽聽。裡面是激烈的搖滾。我才想起,在我寫的一篇小說裡,我描寫過搖滾。小說裡的女孩喜歡一邊聽搖滾一邊暗無天日地寫字。喧囂的音樂在寂靜的夜風中一路飄散。街上鋪滿枯萎的樹葉。
聖誕節的時候,我們又見了一次。羅從杭州寄聖誕禮物給我,是一套CD的化妝品。大大的紙盒子用EMS寄到我的單位。裡面有一張小小的卡片。羅說,希望那天能和你一起去教堂。我不知道可以回送他什麼。一個人在百貨公司逛了很久,最後挑了一雙日本的純羊毛手套。菸灰色的。是按照自己喜歡的品味。然後把它寄給了羅。
那個夜晚非常寒冷。我們一路走到教堂。大街上的霓虹倒映在江水裡,象漂流的油畫顏料。教堂的人很多,我們站在門口聽了一會讚美詩,然後轉身離開。羅在路上大概地對我說了一下他的婚姻。還談起他在四川讀研究生時對峨嵋山的懷念。他說,他最大的願望是賺夠錢後,去幽靜的山野隱居。
他的天性裡有脆弱而溫情的成分。區別與一般做貿易的男人。和他的交往,我維持著距離。因為自己的性格,並不喜歡任何深切熱烈的關係。這份感情鬆散低調,又有點漫不經心。有時我們在電話裡聊天。有時羅寫手寫的信給我。他在出差的路途中寫或長或短的信給我。在火車或飛機上。在酒店裡。甚至在候車室裡。羅的字寫得很漂亮。簽名是流利的英文。印象深刻的是其中一句,羅說,這個世界不符合我的夢想。後來有多次,我把它寫在我的小說裡面。
冬天快過去的時候,羅說他接受了一家大集團的邀請,準備來我的城市工作,出任集團所屬的外貿公司的老總。我感到有一點點突然。羅陪著他的法國客戶來我的單位辦事時,我們再一次見面。他穿著一件黑色的風衣,人非常清瘦。我說,你看過去很銳氣的樣子。羅說,我感覺心裡安定下來。也許。對羅這樣的男人來說,雖然面臨中年。心裡裝的仍是一半現實一半幻想。也是註定漂泊的人。
雖然在同一個城市裡,但我們依然很少見面。他的工作非常忙碌。而我向來懶散,從不寫EMAIL給他,更不用說給他回手寫的信。他常常要上網和客戶聯絡,深夜下網時打電話給我,我總是睡意朦朧,沒有耐性聽他說話。
去過他住的地方兩次。每次他都親自下廚做飯給我吃。羅的菜做得很出色。單位分給他很大的房子住。我們在空蕩蕩的客廳裡吃飯。然後我看一下午的DVD,有時看著看著就睡著了。醒來的時候,羅還在客廳用手提電腦寫EMAIL給客戶。而天色已經轉黑。他穿著棉布的睡褲,光著腳工作。
一直我都覺得我是個孤獨的人。很少和別人溝通。覺得自己的心老得很快。也不相信別人。平淡寂靜。所以能夠和一個比我大11歲的中年男人相處。我不曾想過會和羅戀愛。20歲以後會輕易地喜歡別人,但不會愛。認識很久了,羅表現出來的尊重符合他的身份。過馬路的時候,他的手懸在我的背上,保護的,愛憐的,但是不放下來。
春節的時候,我去大連。羅開車的時候出了車禍。他在病房裡打手機給我。我說你是否要我過來看你。羅說不用。他的情緒有些壓抑。然後有一個深夜,他突然打電話給我。沒有說任何語言。在那裡哭了約10分鐘。是男人崩潰的哭泣聲音。我沉默地拿著聽筒,一言不發。然後等他平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