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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常的準確。但他對文化上的怨恨主義,卻抱有一種警覺,不願意以暴力的話語直面生活。在分析中國與俄國文化的時候,他嘆道:&ldo;中國的生活的苦痛,在文藝上只引起兩種影響,一是賞玩,一是怨恨。喜歡表現殘酷的情景那種病理的傾向,在被迫害的國如俄國波蘭的文學中,原來也是常有的事;但中國的多是一種玩世(cynical)態度,這是民族衰老,習於苦痛的徵候。怨恨本不能絕對的說是不好,但概括的怨恨實在與文學的根本有衝突的地方。&rdo;[10]周作人在這裡一方面看到了中國文學或文化的某種癥結,又表明了他的一種價值擇取態度。否認怨恨,就精神基調上來講,是現代人文精神可貴的東西,周作人可以說很早就領略了其中的要義。但倘若遇到黑暗的壓迫,難道不反抗麼?這是一個矛盾,他沒有很好地處理好這一點,逃避仇視與苦難,其實往往招致更多的苦難。我想,至少在一點上,魯迅高於弟弟。在中國這一特定的環境裡,絕對的超然,豈不是兒童的幻想?魯迅時時提醒人們,不忘身邊的惡勢力,且一直注意譯介抗惡的文學,便是生活的需要所致。周作人也譯過一些抗惡的作品,但他更多還是注意純粹精神價值的東西,這對他而言,是一種理性的愉悅。我覺得,這種愉悅感,在未來自由發達的世界裡,或許會更受人喜愛,周作人超前的價值態度,實際上在當代已引起了人們不少的興趣。但是,當置身於幾千年古老民族的沼澤裡時,我覺得可以喚起我的內覺與希望的,卻是魯迅。魯夫子太殘酷了,他不僅把中國人的苦難展現給你,而且也把世界上的反抗絕望的諸多靈魂也展示給你。他沒有告訴你明天是什麼,愛是什麼,卻把對付苦難的方式傳染給了你。周作人則輕鬆得多了,那種和風細雨的吟唱,或許永遠屬於士大夫階層與讀書人階層。在這一階層裡,他為人提供的,比同時代的許多人要豐富得多,複雜得多。但他不屬於農民,工人,不屬於下層的勞動者。而魯迅,卻偏偏站在了人間一切受難者的一邊,他的博大的胸懷所散出的熱力,對我們是那樣的親切和溫暖。
或許,只有在這個基點上,我們對周氏兄弟接受外來文明的態度,以及自塑人格時的價值標準,才會有一個更清楚的認識吧?中國的近代化和現代化,是一個漫長的道路,雖然都意識到了一個目標,但怎樣到達這一目標,卻殊多不同考慮。整整一百年了,知識分子的爭論從未停止過。即使是像周氏兄弟這樣的人,依然如此不同,我們新文化的道路的漫長與曲折,便可想而知了。
我總覺得,在大量引進域外文明中,最能顯示兩人境界和態度的,是對日本的看法。周氏兄弟的譯文,大多是靠日文轉譯的,而介紹日本文化,在兩人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跡。魯迅的藏書中,日文所佔比例,比其他語種要多些,而所譯的日文著作,也較可觀。周作人有譯著30多種,日本文學比例佔五分之三。[11]可見日本文化在兄弟倆那裡,確是精神視野中不可忽略的一部分。魯迅曾介紹過或接觸過小泉八雲、夏目漱石、森歐外、德富蘇峰、野口米次郎、長谷川如是閒、廚川白村、片上伸、有島武郎、武者小路實篤、鶴見祐輔、內山完造、青木正兒、菊池寬、芥川龍之介、小林多喜二、立野信之、增田涉、鹽谷溫、龜井勝一郎、山上正義、井上紅梅等。周作人接觸得更多,除了魯迅關注過的一些作家他喜愛外,還接觸過江馬修、與謝野晶子、石川啄木、國木田獨步、鈴木三重吉、長與善郎、志賀直哉、千家元■、佐藤春夫、加藤武雄等人的作品,並將他們的佳作譯出。他先後翻譯過《古事記》、《狂言十番》、《平家物語》、《枕草子》、《如夢記》等一大批日本作品,興趣之廣,之大,都是少見的。周作人比魯迅更愛談日本的文化,僅專談日本人個性的文章,就有幾十篇。日本最令人難忘的是什麼呢?周氏兄弟各有所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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