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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是的，埃倫，快穿吧。&rdo;

&ldo;讓我先把酒喝完。&rdo;

娜塔麗不耐煩地站起身來，把孩子抱到臥室去，免得跟她的叔父拌嘴。對於這個愛嘮叨的、自負的、胡思亂想的老頭兒，她已經沒有什麼敬愛，他的趾高氣揚的挖苦話和頑固得閉眼不顧事實的樂觀主義，已經使她和她的孩子陷入了這個危境，儘管說到底還是她自己要負主要的責任‐‐她常常回過頭來這樣想。

亨利&iddot;娜塔麗把她的危境想了又想，直到她再也忍受不住這種自我的探索。她在什麼情況下幹了這種不幸的蠢事呢？在回來的時候嗎？在跟拜倫結婚的時候嗎？沒有搭德國飛機離開蘇黎世嗎？沒有跟赫布&iddot;羅斯乘坐到巴勒斯坦去的船嗎？不，毛病在她的思想深處。儘管她表面上那麼聰敏，歸根到底她卻愚蠢透頂。她什麼也不是，什麼人也不是；她沒有真正的身分。她的一生象是在空中飄蕩的蒲公英的絨毛。她是猶太人，但是這個標誌除了惹起麻煩之外對她沒有任何意義。她的第一次戀愛是跟一個異教的非猶太的知識分子。她跟一個基督徒結了婚，沒有怎麼考慮兩個人在出身背景的衝突；他年輕，缺乏學識，又使她多一層煩惱。這一連串多麼奇怪、偶然、不連貫的遭遇卻創造了這個在她懷裡沉睡的藍眼睛小生物！

過去幾星期，娜塔麗夜裡開始做夢，彷彿上述一連串遭遇都不曾發生過。在這些夢中，時間倒流回去，有時候回到巴黎，有時候回到大學，更多的是回到她在長島的兒童時代。她在睡夢中發現自己擺脫了夢魘般的現實生活，心中充滿了寬慰和快樂；但是當她醒來發現夢境中不好的方面正是真實的方面時，一種冷酷而消沉的憂傷便接踵而至。不過至少這個孩子是屬於真實方面的。

孩子成為她生命的寄託了。在這一時刻，世界上最真實的東西就是她胸口的這隻溫暖的小嘴：活潑、甜蜜而且異常美好。除此以外‐‐在旅館的房間裡，在羅馬，在歐洲‐‐全是骯髒的、危險的、不可靠的而且漸漸暗下去的視野。外交人員的專車是最後的一次機會。孩子睡著的時候，娜塔麗把他包好，自己穿好衣服，準備到大使館去。

&ldo;喂，親愛的，你看來很漂亮。&rdo;起居室裡，埃倫現在很得意地斜靠在躺椅上，披著索爾家在他六十二歲生日送給他的一件藍色短斗篷，穿著他的一套最好的深色衣服，繫著一個很大的領結。他還在喝雪利酒。

&ldo;無聊！要是我安全地回到家裡，我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這套倒黴的衣服燒掉，我再也不穿咖啡色衣服了。&rdo;

埃倫以不自然的洋洋得意的神態，把只剩一半酒的杯子向她揮了揮，興高采烈地笑起來。&ldo;真了不起，你還保持著你的幽默感。&rdo;他說，雖然娜塔麗相當嚴肅。&ldo;坐下，親愛的。別再踱來踱去了。&rdo;

&ldo;我們不到大使館去了嗎？&rdo;她坐在一張躺椅的扶手上。

&ldo;告訴我，娜塔麗，你看見過恩里科&iddot;斯潘涅利神父嗎？&rdo;

&ldo;那個梵蒂岡圖書館的管理員嗎？沒有。&rdo;

他乜斜著眼睛逗趣似的朝她微笑，這是在傍晚將盡，他喝下過多的白蘭地時往往出現的。&ldo;不過，我想有一個晚上我們大家在一道吃過飯。&rdo;

&ldo;我想大概有過。路易斯病了。&rdo;

&ldo;啊，不錯。我現在想起來了。嗐，恩里科一會兒就要開車來把我們帶到威尼斯廣場去。他認識所有的新聞記者，我們可以在新聞記者席聽墨索里尼演說。&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