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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話就是放屁!真奇怪,他點頭,就透過;他擺手,就槍斃。以一些人的胃口,代表九億人的食慾。十年,文化大沙漠吃夠了苦,其實,他們何嘗輕鬆過,難道不是有目共睹的事,不都綁在恥辱柱上過嗎?可他們太健忘了。”
“不奇怪,爸爸,捱過鞭子的奴隸,手裡有了鞭子,照樣要抽人的。”於菱重複剛剛離去的那位工程師的警句。
路大姐說:“細想也夠悲哀的。”
“走吧,抬到車上去,讓真正的評判員,人民群眾去鑑定吧!”
部隊同志倡議著,大家都幫著把那幅油畫,裝到卡車上去,面壁了多年的老兵,在初春的陽光裡,依然是那樣神采煥發。
路大姐在書房裡憑窗看著,幾個年輕人充滿生氣的笑聲,特別是兩個姑娘銀鈴似的花腔女高音,裊繞在部大院裡,使這位失去兒子,然而疼愛青年的老大姐笑了。他們多麼像畫幅上那些細細的白楊樹,筆直地向上長著,很快就會成材了。可是,斜對面那棟樓上,也許年輕人的歡聲笑語,影響到編輯的文思,只見夏嵐把原來敞開的窗戶,砰地關了起來。但是路大姐從另外一個角度同情這位編輯:“這是可以理解的,到了應該做母親年齡的女人,還是膝前空空,肯定是有點淒涼的。”其實,夏嵐卻站在百葉窗後,端詳著畫面上的老指揮員,咬著牙狠毒地說:“ 算你走運,老東西!如果七八年再來一次,我保險不拿筆,而拿刀!”
那幅油畫在卡車上怎麼也墊不平穩,於菱找了塊磚頭,他姐姐嫌硬;柳娟尋了片木板,畫家又嫌髒,還是陳剴有辦法:“ 我上樓給你扔下幾本精裝書來,又軟又硬,富有彈性。”一切都是這樣湊巧,第一本書扔下去了,第二本書又扔下去了,第三本書正要扔,樓下於蓮嚷著:“夠啦夠啦,穩當了!”於是,就把這本書放在窗前,正好在路大姐的面前。那是一部馬克·吐溫的小說《王子與貧兒》,狗屁不懂的暴發戶抄家時不認識外文,錯當做技術書籍給疏忽了,其實那個湯姆和愛德華倒是有點階級調和論的嫌疑。路大姐順手拿過來翻看,要不是其中夾著的一張放大照片,她絕對不會毫無分寸地拆看和照片放在一起的信。事情往往怪就怪在這裡,倘若照片放得小一點,或者信封稍大些,那該像蘆花犧牲時,開黑槍的第三者一樣,是個永遠的秘密了。然而夾在《王子與貧兒》中的這封信,倒使王子成了貧兒,或者貧兒成了王子。雖然陳剴還是陳剴,並沒有絲毫變化。
照片上起伏的矮矮丘陵,沿著丘陵蜿蜒的曲折山路,以及山路上的那座頹敗的歇腳涼亭,一下子,把路大姐的魂靈給勾住了。誰照的呢?照它有什麼用呢?既無人物,又無景緻,更談不上名勝古蹟。路大姐做過幾天公安工作,倒覺得很像一張以供查證的現場照片。如果她記憶力不錯的話,照片照的地方,正是她解放後兩次去尋找小兒子下落的刀豆山。
她顧不得一切地開啟這封沒有封口的信,老花鏡也來不及戴了,越往下看,兩手顫抖得越厲害,而且,字都一個個跳動起來,她的心像懸在一根燈心草上,在激烈的擺動,隨時有斷的可能。果然,當她看到“咖啡色毛衣”幾個字樣的時候,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往後一仰,跌倒在窗旁的電視櫃上,碰翻了養著熱帶魚的玻璃箱,那種叫做“黑瑪麗”的小魚,在地板上亂蹦著。
“怎麼啦?路媽媽!”陳剴連忙回身抱住,也許真是血統的呼聲吧?——於而龍想起葉珊才說過的話,只聽那位非被趕走不可的書呆子,大聲地向樓下喊叫,至少整個部大院以為出了什麼事,那位女編輯重新拉開百葉窗,幸災樂禍地瞧熱鬧。
等到在醫院急救室裡甦醒過來,路大姐便追問那封信的下落,真是巧,那封廖師母臨終前寫的信,已經被魚缸打翻在地板上的水泡溼,勤快的舞蹈演員收拾屋子的時候,把它團成一團扔到垃圾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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