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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天不言語了,只是行動。他向來具有很強的動手能力,凡事總是先去篤定地實踐。至於後果,至於意義,不是他喜歡思考的。只有行動,才具有王者風範,充滿了闡釋一切的可能性。
徐天就像一個笨拙的屠夫。
他們只有十九歲。他們執著而認真地生活。他們彷彿通曉了世界上的一切真理,他們膽大妄為又謹小慎微,他們妄圖解釋世界建立新的秩序。
他決絕而又優柔,魯莽而又溫存,他用盡了一切矛盾的心理來面對眼前的這個女人。
他的姿勢既像是在朝拜又像是在征服,彷彿在苦苦乞求,又似在有力宰割。
十九歲,這是一個最最危險的年齡。在1977年的歷史時刻,尤其顯得有些風生水起,充滿了無數的可能性。
未知,彼此都未知。對自己,對他人,對性。甚至在那一瞬,感情也開始變得虛無縹緲。可是,居然可以,居然成功。他和她,如此貼近地看著彼此。吳晴已經滿含淚水,不知道為什麼,她只想哭。雖然這一切都是自己在那一瞬間決定的,而且在某一瞬間,她也充滿了不可名狀的、以前從不曾體會到的快樂和感動,但她還是想哭。
她突然看不到過去,看不到未來,看不到自己,看不到所有的親人,只看到這個距離最近的男人。而他,和自己,又是那麼的不同。
一種夾雜著孤獨、欣喜、感動、憐憫、犧牲精神以及茫然無助的感覺緊緊攫取了她。一切停下來的時候,她忍不住像七歲的時候,丟失了自己的布娃娃那樣,哀哀悽悽地哭泣起來。
“會懷孕嗎?”她像詢問上帝一樣,充滿了虔誠和信賴。
“不會的,絕對不會。”徐天本能而堅決地回答,他的聲音聽起來像是空谷回聲。
一切都變了嗎?這一刻,突然,我不再是我,你也不再是你。我們從我們身上分離了,分離出來,看著一對疲憊的、失神的、莫名感傷又成竹在胸的男女。他們,怎麼了?他們突然由幼小的孩子變成成熟男女。可是這成人儀式卻更加暴露出了他們的青澀。
外面,陽光燦爛得使人憂傷,勞動的號子喊得甜蜜。他們再次倉皇忐忑地注視著彼此,又躲開了彼此的視線。
“徐天,你一定要考上大學啊,我等你……”吳晴眼神幽怨地靠在徐天的肩膀上說。
徐天在心裡承諾著。但此時他不想想象大學,他想要站起來,走出去,去找費兵,去痛痛快快地割一壟麥子,去田野裡好好跑一圈,去河道的開闊處坐著自制的冰車好好溜幾個回合。
他的心已經站立到了隴口石人山的山頂上,茫然眺望。只有他們的身體還在一塊糾纏著,一時不知道該怎樣才能分開。
三 辦公專用章
徐天和費兵早上5點就起來,搭老鄉萬喜的拖拉機來到縣城打電話。電話沒打通,卻差點誤了高考報名。
徐天從電報電話局裡怏怏地走出來,說:“走,趕緊去報名。”剛走幾步,他猛地停住了腳步,從知青點出來時,他的軍挎沒有帶出來!“他孃的,光記著打電話了。”徐天暗暗罵道。
公社的介紹信在軍挎裡面,沒有介紹信怎麼報名呢。介紹信的內容不是問題,關鍵是公章。公章代表著組織,徐天、費兵的組織就是隴口公社。隴口公社的公章就是一切政策的代名詞。不管組織的政策是多麼體恤個人,總歸還要落實到章子上,否則再好的政策也是空口無憑。因此,公章是個人和組織的紐帶。個人想要幹什麼,必須透過組織的同意,而組織同意就必須透過公章這口紅色大嘴來宣佈。這張大嘴的出現總會讓你無比踏實,即使它偶爾不清晰,經常因為印泥發乾模稜兩可,但正因為它的偉大,它的驕橫,所以連這不清晰也是可以諒解的。
不可一世的十九歲青年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