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暗算(第1/4 頁)
每一個堖頭村小學老師的奮鬥目標,都是以離開堖頭村小學為奮鬥目標。不僅是堖頭村,很多地方的很多鄉村教師,大概都這麼想。郝白也這麼想。
不過這幾天,郝白先顧不上這麼想。這幾天,郝白過的是神仙日子,除了小尹不時過來陪護說說話,醫生查房、護士換藥以及路老六帶著路二過來道歉認錯請求原諒之外,很少有人再來病房,郝白樂得清閒自在,也沒有給家裡說起此事,讓小尹隨便拿來幾本小說,一卷在手,佳人在側,太陽照常升起,老子照常不起,工資照常發起,病房裡的破電扇照常轉起,日子逍遙快活地就要飛起。
然而,就像小朋友暑假日記裡的結束語——快樂的日子總是短暫的。這天下午,病房門被一把推開,出現的不是令人憐愛的小尹,而是令人生厭的老唐。老唐採取無線電靜默的方式,電話不打、微信不發、直入病房,立時讓郝白有一種錦衣衛抄家拿人的錯覺。
老唐面如平湖,清了清嗓子,再加上一件東廠的制服,十足就是電視劇裡的宣旨太監樣兒:“小郝啊,你看看,咱們學校晚上6點要召開全體教職工大會,會議非常非常重要,校長的要求非常非常嚴格,原話是‘一個人也不能少,不能來抬也得給我抬過來’。學校體諒你行動不便,校長專門派我過來接你,這就收拾一下,跟我回去吧。”
郝白心說,還來這一套,這個“不能來抬也得給我抬過來”,不就說的是我嗎?雖不知道校長大人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郝白多少還是有那麼二兩的政治敏感性,心知定有大事發生,如果抗旨不遵耍小聰明,將來必被校長給小鞋報復,只得暫別佳人,跟著老唐,坐上他三手的麵包車,帶傷回校參加會議。
郝白急欲偵知內情,一路上多方試探、幾番利誘,老唐都見招拆招,東拉西扯,不透半點口風。倒是他的麵包車,混身作響,四面透風,好像要把天地精華都吸到車裡。窗外青山層巒,一一閃過,郝白背傷仍痛,不敢挨著椅背,一路艱難忍耐,只覺得路途格外漫長。
終於到了堖頭村,久違的鄉親們望見郝白,紛紛揮手招呼。郝白好像英雄凱旋衣錦還鄉,也頻頻揮手致意。車到學校,郝白受夠了老唐的破車,準備一躍而下,猛然想到自己還在養傷,不宜顯得身強體健,於是改做慢慢挪步下車,硬生生將一個下車動作拆解成“先挪右腳、跟著挪右半個屁股、右腳點地支撐、再挪左半個屁股、再挪左腳”如是者三,才終於下了車,等的老唐老大不耐煩,不待郝白站穩,轟起油門就走。漫卷煙塵如雪,裹著蹣跚而行的郝白。
進了學校大門,郝白就明顯感覺到氣氛異樣,整個大院無比安靜,學生們早已放學散盡,老師們也好像都不在一樣,只有後勤的老於,拎著一個大號檔案袋,踽踽獨行,看樣子是去往會議室方向。看見郝白回來,老於沒有像往常一樣調侃招呼,而是暗暗給了一個眼神,讓郝白彷彿置身於“國人莫敢言,道路以目”的周厲王時代。
郝白返回宿舍,同屋的體育老師王志超,正默默躺在床上抽菸,虛空吐著菸圈。郝白驚問:“啥情況,學校過了狼啦?”“過了狼”是楚鹿鄉的土話,意思是說一個地方荒涼肅殺的像是被狼群蹂躪過一樣。
志超不緊不慢地吐著菸圈,吐出四個字:“校長瘋了。”郝白壓低聲音:“那不是好事嗎?怎麼看著你不是很高興啊。”志超鄙視地看著郝白:“你是一刀被路二砍傻了嗎?還是被鄉政府的小美女衝昏了頭腦?”說著掐滅手裡的煙:“校長今天中午在辦公室大發雷霆,用了好些年的那個省勞模獎品水杯都給摔了,逮著誰罵誰,什麼難聽罵什麼。”郝白不解:“為什麼呀?”志超說道:“我看主要是欠揍,等哪天老子不幹了,一定痛痛快快乾他一頓。”想了想,認真地表示:“估計是校長這幾天和王寡婦那方面不太和諧。”郝白聽了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