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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恆聞言便笑了:「魏氏抵位皇貴妃,自然野心勃勃。只是她根基不足,少不得還想借公主之力。自然,公主與我都是不願意的。」
和敬用力點頭,握緊了手指,「舅舅和我想的一樣。令皇貴妃心性狡詭,借她的手做事可以,可若要借我們之力成為皇后,我萬萬不肯。我額娘才是皇阿瑪身邊最德行出眾的皇后,誰也不配和額娘比肩。」
傅恆眼底微有晶瑩之色,「公主說得是。烏拉那拉氏登位皇后之日,我曾請公主忍耐。不為別的,只為她正得意,我們卻力有不逮,所以只能眼睜睜看她繼位皇后,身膺榮光。」
和敬姣好的面孔閃過一絲狠意,「可我從來沒有忘記烏拉那拉氏帶給額孃的傷心與痛苦。舅舅,我身上也流著富察氏的血,我怎能讓富察氏的仇人永踞高位。不,她們永遠都不能和額娘比。額娘才是皇阿瑪最愛的女人,最賢德的皇后。沒有任何人可以取代她,絕對沒有。」
傅恆輕輕拍著和敬的肩膀,平撫著她的情緒,二人默然相對,心意瞭然,這才各自散去。
絳華館裡,太后的神色有些焦灼不安,手裡光潔的白銅水煙杆顯得一雙手也有了歲月摩挲後蒼老的痕跡。
皇帝將要說的話已然說完,「皇后自冊立以來尚無失德,兒子此次奉皇額娘巡幸江浙,正承歡洽慶之時,皇后性忽改常,於皇額娘前不能恪守孝道。昨夜舉動尤乖正埋,跡類瘋迷。兒子只能先令其回京,在宮調攝。皇后行事乖違,無端頂撞,兒子哪怕予以廢黜,亦理所當然。」
有一瞬間的感懷,有風清涼拂上了眼角,帶了濕潤的氣息。他驀然想起孤絕的少年時代,人人冷落他忽視他的時節,眼前這個女人曾經給予過他的關懷與照拂。那時節,他們是真心相待的母子,哪怕沒有血緣的關係,亦彼此扶持著走了許多年。只是後來,他終於成了皇帝,她亦成了太后,彼此之間反而多了算計。
算計著,算計著,這麼多年了呵,這麼精明而美貌的女人,原來也會老,也會著急,也會失了分寸與篤定。
這樣的念頭如春藤纏繞上他的心間,他不自覺地走近了兩步,如年少時般依戀,跪俯在了太后跟前,一腔子暖意和軟弱填滿了心上的縫隙,喚了一聲,「額娘。」
太后許久未曾聽得皇帝這般動情呼喚,握著煙杆的手顫了一顫,凝神傷感道:「皇額娘你倒是天天叫,但這麼個叫法兒,哀家真是許久沒聽過了。」太后有些出神,彷彿沉浸在對往事遙遠而無法停止的追憶中,「你小時候,每日下了學,就急匆匆往哀家宮裡趕,一見了哀家就這麼喚一聲『額娘』,然後跟在哀家身邊,總捨不得離開。那時候哀家真覺得,你就是哀家的親生兒子。」
皇帝聲音低低的,帶著霧水般的潮濕,「在兒子心裡,您就是兒子的額娘。」
太后的嘆息帶了悠長的尾音,有無限唏噓,「有皇帝這句話,哀家就敢說話了。」她頓一頓,沉聲道,「皇帝,你真的想廢后?」
皇帝無言,閉目嘆息,手中毫無意識地蜷縮著。他沉默片刻,輕輕頷首。
太后久久鬱然,「廢后乃是失德之舉,於國祚更是不祥。想先祖順治爺一生,最為人詬病的並非獨寵董鄂妃,而是廢了第一位博爾濟吉特皇后。大清開國百年,廢后的唯有這一次,皇上可不能步廂治爺的後塵啊!」
皇帝的口氣有些強硬,別過臉道:「失德的是皇后,不是朕!皇后生性不馴,屢屢冒犯於朕。還敢不顧國之大忌,親手斷髮,朕實在忍無可忍。」
太后懊喪地擺首,重重地敲了敲水煙杆。那水煙杆本是白銅鑄成,極有分量, 此刻敲在紫檀桌上,發出悶悶的聲響,像遠處雲後有悶雷盤旋。「滿人斷髮,一為國喪,二為夫喪。皇后出身大家,這件事的確是做得太沒有分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