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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他趕緊蹲下去收拾,腦門急出了一層密汗。
卓少炎的聲音自前方傳入他耳中:「鄭至和。」
鄭至和聞聲便不敢動了,老實跪好,應道:「殿、殿下。」
卓少炎問說:「他傷勢如何?」
鄭至和連頭都不敢抬,故而不知她是什麼表情,想到方才被警告的話,只能悶聲搖了搖頭。
卓少炎的目光掃到他袖中縮了縮的雙手,道:「鄭至和,我見過一回你說謊的模樣,你便再也騙不了我第二回 。」
鄭至和心中矛盾,臉上也寫滿了矛盾,滿腦子都是當日和暢右臂鮮血噴濺的畫面。他囁嚅半天,難以啟齒道:「謝將軍……只受了一丁點皮外傷。」
卓少炎沉默了一下。
她站起身,提著劍走下來。
鄭至和渾身一凜。
劍鞘格上醫箱,猛地掀翻整隻箱體。她盯著裡面的物件,一雙黑白分明的眼逐漸變得通紅如血。
然後她後退了一步,斂回目光。
鄭至和再也分辨不出她的神情。她好像仍然是當日在鄂王府中的那個於重擊之下卻能巍峨不倒的女人。
可她周身散發出的凜冽殺意,令鄭至和的頭皮和背脊陣陣發麻。
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摁住他的頭顱,他心內一悸,不自禁地脫口而出:「謝將軍身受鞭刑,細察傷口,應是在十數日內反覆被鞭才會有的深傷。如今將軍傷未愈卻披甲行軍,傷口復裂,若不休養,恐有大患。」
他頓了頓,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殿下既然心掛將軍安危,何不去探看,何不去勸誡?」
卓少炎目色冷淡,仍然無言。
鄭至和嘆息:「將軍若非一路疾行至此地,身上的傷必不會如今日這般重。下官真是不懂,若慢上幾日再來,又有何不可?」
這話,不知於何處撥動了卓少炎的某根心絃。
她忽抬眼,問:「今日,是何日?」
鄭至和不解此問何故,懵了一懵,才答道:
「四月二十八日。」
……
夜深時分。
軍營靜穆,月華如綢,鋪滿卓少炎一身。
男人呼吸聲渾厚,或因行軍勞累,或因傷痛疲憊,於帳中睡得不省人事。
帳縫中透進的月色微光輕映卓少炎眉間,照出她清醒的面容,竟無一絲睡意。
她瞳眸澈明,披著一身如綢月華,赤著雙足,無聲地向謝淖走去。動作極輕,不出一點聲響。
站定於距離他半臂的地方,卓少炎居高臨下地注視著這個沉睡得渾然不覺的男人。
他的容貌與她記憶中的毫無差別。一樣的英俊,一樣的剛毅。
回憶如海潮,一浪接一浪地襲上她的心灘。
從戎州,再到戎州。
一幕幕與他相關的往事在她眼前飛掠而過。
她的目光如羽一般,輕輕落上他的濃黑的眉與睫,又如影一般,輕輕覆籠住他傷痕累累的軀體。
那累累傷痕,被滴水不漏地掩蓋在他的衣袍之下。
可她卻能清晰地看見那一道道傷口,那翻起的皮肉,那被人反覆揭開的傷疤。
有水霧氤積,她的視線因此而逐漸變得模糊。
她一時未忍住,緩緩彎下腰,湊近他的臉,用嘴唇溫柔地碰了碰他的額角。起身時,一滴淚珠隨著她的動作滾落,擦著他的鬢角沒入他的發。
她無聲地轉過身。
下一剎,垂在身側的手腕被男人自後方一把握住,熟悉的溫度與力度令她的心重重一跳。
她還來不及回頭,他沉啞的音腔已將她的耳骨震動:
「少炎。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