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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仍然沒有說話。她的目光極其短暫地在湯盅上停留了一下,飄至一旁。
文乙等了半晌,復又開口:「謝大人之歿,王爺的哀痛絕不亞於姑娘。然人死不能復生,姑娘又何必糟踐自己的身子。」
略略停頓後,他繼續:「姑娘這樣,王爺很是心疼。」
這一趟差事,著實難辦。
文乙的後背微微發汗,但他仍然硬著頭皮,說道:「王爺的意思,紀姑娘如今既已在王府住下了,便不必再搬走了。畢竟在此之前,姑娘與謝大人也並沒有來得及成婚。姑娘……可願意?」
說罷,文乙連看也不再看她一眼,不知是因他自己覺得難堪,還是因怕她覺得難堪。倘若下一刻有一道巴掌落到他臉上,他也絕不會感到驚奇。甚至在他的心中,他竟隱隱期盼著能有這麼一道巴掌落下來,將他立刻解脫。
但她並沒有給他這個解脫。
相反地,她的回答將他推向了更加難堪的境地。
輕而微涼的女人聲音傳入文乙的耳中:「我有孕了。」
文乙沉默了一下,道:「王爺知道。」
「這孩子……是我的命。」
她又道,一雙眼中,浮出了淺淺水光。此刻的她似乎脆弱得一觸即碎,卻又剛強得無人能折。
文乙答她:「王爺惜疼姑娘。若姑娘不肯捨棄這孩子,王爺願視這孩子為己出。」
他又說:「這些年來,王爺雖陸續冊納朝廷重臣、將門之女,可那皆是為了裕王府,而非為了他自己。王爺此前沒愛過什麼人,唯獨對紀姑娘一見傾心。謝大人是王爺肱骨,王爺敬之重之,過去三年中從未對紀姑娘有過逾矩之肖想。而今謝大人已故,王爺懇請姑娘給他一個機會,讓他能夠照顧姑娘餘生。」
她聞此怔怔,須臾,才道:「……視為己出?」
文乙點頭,「若姑娘生個女兒,將來便是裕王府的小郡主。待她長大了,王爺定會為她在朝中擇個才貌雙全的好夫婿,保她一生安康幸福。」
「若是個男兒,又如何?」她定定地看著文乙。
文乙答:「姑娘放心,王爺雖為戚氏親王,可從未有過爭奪大位之心,只願守住封地及王爵,蔭及子孫。若姑娘生個男兒,王爺也必將他當做自己的兒子。既與皇位無爭,姑娘便不必擔憂他的性命會受血統所累。而他非長非嫡,王爺的爵位也輪不到他來承襲,往後若能做個閒散宗室子,逍遙無束地過一生,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你所言,都當真?」
「王爺不騙姑娘。王爺肯許重諾。」
「何等重諾?」
「王爺若騙姑娘,則裕王一脈,斷於此輩。」
文乙代替裕王,言之鑿鑿,信誓旦旦。這等話,也只有借他之口道來,才能讓雙方那所剩無幾的體面得以保留。
女人笑了。
一聲後,她忽地落下淚。緊接著,那淚水越湧越多,引得她抽泣聲漸大,至後來喘息急劇。她眼中的深湖終於不能寧靜,水浪在漫天翻湧。她整個人因這啜泣而顫抖不休,她的臉龐與露於衣領外的脖頸微微發紅,她心底的悲苦與屈辱再也不能被遮掩,她所有激動難抑的情緒聚攢在一處,她抬臂指住文乙,放聲大泣道:
「我要這重諾有何用……有何用!謝淳死了,他死了!我何嘗不想隨他去死,但我卻不能連累他的骨肉。可如今,連他的骨肉,竟也要冠做他人姓?!我不要裕王的重諾,我要謝淳活過來……我要他活過來!」
她哭得跌下椅子,伏在地上長泣難止。
文乙睹之不忍,走上前,彎下腰,試圖將她扶起。
可他的袍擺卻被她一把攥住。
「我連他最後一面都沒見到,我連他的屍骨都不能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