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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逮了王爺的鬍鬚就要下手,王爺又叫道:「等等等等!小師傅,我看這刮一半就成了,也不必剃完吧?」
王妃道:「給他全剃乾淨。」
梁珩握住滿把鬍鬚:「我剃了哦。」
王爺:「等等!」
王妃:「剃!」
刮刀一葉輕巧而下,鬍鬚撲簌落地。王爺悲慟地緊閉雙目。
梁珩固然不曾做過剃頭匠,卻似乎有過剃鬚的經驗,下手又穩又輕,對待王爺如同擦拭蒙塵之珠,舉止間充滿難以言喻的情感。若非沈育確信梁珩並非心懷仇恨之人,簡直要擔心那柄刮刀溫柔地切開王爺的喉嚨。
王爺鬍子拉碴的臉逐漸被清理乾淨,他連聲哀嘆不已,王妃哭笑不得,只得安撫丈夫,又吩咐侍女取了銀錢打賞:「多謝小師傅了,攪擾二位遊興,失禮勿怪。」
然而梁珩只是站著不動,一聲也不吭。沈育心生異樣,見梁珩愣愣盯著王爺的臉,怕引起王爺夫婦懷疑,便替他接過賞錢,應付了幾句,攬著人走了。
離開王府駐地,沈育才發覺,梁珩在他臂彎裡隱隱哆嗦。
「怎麼了?」
梁珩眼神發直,呆滯道:「他……他的嘴邊有、有一顆痣……」
沈育不明白,回頭看去,已不能清晰得見王爺的面貌。有痣沒痣又怎麼了?忽然山溪銀光一現,刺入眸中,直劈靈海——他想起曾見過的,唇邊生痣的人,就是被仇致遠提上金殿的劉瞻!
梁珩精神恍惚,再遊玩不下去,沈育帶他回城,到了客店,腰廳里正坐著說書人,醒堂木一拍,講到嶂山王府狸貓換太子的軼聞。可真是趕巧了。聽書的有外地旅人,也有本地食客。
外地人道:「是有這麼回事!我從王城來,前陣子宦官謀逆鬧得沸反盈天,我姑媽的外侄女的姐夫的兄弟在宮裡當差,聽說太監頭子——便是十里挑一的那位——當在金殿上就指認皇帝血統不正!說在你們嶂山郡人人都曉得!」
本地老頭則大罵:「放你的狗臭屁!哪來喪良心的也能說書?!這事兒王府都闢謠幾十年了,丫鬟夭折的孩子當天就埋了,她後來發瘋,不因為別的,乃是被她男人打罵瘋的!你問我怎麼曉得?老頭子我就和他們住一條街上!劉瞻犯了錯被趕出王府,連累他妻子,兩人編草蓆為生,還得過王府接濟。要是王府心裡有鬼,那兩人早不在世上了!」
「你這叫口說無憑,太監可是找來了人證!」
「能有個屁的人證物證,這事兒當初就是外人編的瞎話,給失心瘋的丫鬟聽去了,從那丫鬟嘴裡又傳一道,可不說得跟真似的嗎?」
雙方各執一詞,本地老頭滿嘴「狗屁」「臭屁」,越說越火,最後掀桌離場。店夥一看,喲,這話題可討論不得,將那說書人趕走了事。
梁珩渾身冰冷,什麼時候回到客房的都毫無知覺,沈育讓他坐在榻上,給他倒了一杯熱水握在手裡。水面止不住晃蕩,漣漪暈開又破碎。
「我……」梁珩自言自語,「我不知道……梁不害嘴上有一顆痣,我爹嘴上也有,劉瞻也有……可能他們說的是真的,我爹就是王府世子,逢春的孩子早夭,根本沒有換子……仇致遠欺騙我,他說劉瞻與逢春被王府關了二十年,可是方才那老頭說,那對夫婦離開王府後還在大街上編草蓆販賣……關押他們的不是王府,是仇致遠……可是為什麼我的血不能溶於骨戒?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爹知道嗎?他為什麼不相信王爺?」
沈育更不知道說什麼。
誰也沒想過到一切矛盾的源地徹查此事,緣因先帝梁玹相信了宦官,梁玹受迫於宦官就是告訴所有人,太監說的是真的,他的血統有問題。連親爹都承認了,梁珩還能懷疑什麼?誰敢調查一件明知結局的事,豈非是自尋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