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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珩一陣恍惚,這才回想起,好像是被沈育引導過來的。
「你故意的?」
沈育道:「我以為你想來嶂山郡,就是為了這個。」
梁珩默然不答,這是他父親少時居住的家,對他而言則全然陌生,不僅毫無溫情可言,且給他添了不少麻煩。名義上的祖父母目下在王府中安睡,而血緣上的祖父母,曾在這條大街做過工,生活過,落魄過。
世謂「樹發千枝,葉落歸根」,不論他的血脈歸屬於何處,這裡應當都是他的根了。
他一時忘記了自己想要做什麼,覺得無趣,正想同沈育說回去算了。王府角門卻無聲開啟,一名短衫僕役挎著籃子邁出門,門內囑咐僕役道:「交代的記得都買全,明日王爺王妃入山,少了東西可就吃喝不成了。」
第100章 真亦假
入山?入哪座山?去做什麼?
梁珩不假思索,決定跟上那名僕役。那人帶領他們走回了剛才的集市,東家購買炭火,西家購買香料,又買了幾十根瀝得乾淨的竹籤子。與他購買同樣東西的百姓還不少,眾人正在議論,原來入山野炊是此地風俗,燒開春的第一把火,除舊迎新。
明日平旦梆子聲響,就有浩浩湯湯的隊伍要出城去。
梁珩回頭,待要對沈育說,咱們也去看個新鮮,沈育已拿來了籃子,鋪上新布,裡面竹籤子碼得整整齊齊。
「只是不知道王爺王妃是去哪個山頭。」沈育說。
「那有什麼,」梁珩道,「跟著人多的地方走就對了,王爺王妃也是為個熱鬧。屆時你就看著人最多的地方,但又有護衛隔開,裡面坐的就是他們了。」
當然是一番歪理。不過王爺出巡,陣勢是一定要有的,總不至於泯然眾人,想必還是可以辨認。
當下便買了炭火香料,回客店請店夥準備山裡烤的食材。是夜睡下,幾乎是才闔上眼,就感到沈育在搖晃自己,梁珩痛苦呻吟。
「珩兒,醒醒,該出發了。」
客店外梆子陣陣,傳來隱約的嘈雜,街上陸續亮起星星點點的燈籠,舉家扶老攜幼,預備進山燒新火。
露水沾衣,涼風襲面。梁珩半夢半醒,靠在沈育肩頭,兩人混在人群中,旁邊小孩兒向母親撒嬌:「阿孃,困,抱抱。」
梁珩後悔道:「我也困,我想回客店睡覺。等他們燒完火,讓我遠遠在城門口看上一眼就好了,做甚麼起這樣早?」
沈育護著梁珩免遭人群衝撞,順著說道:「那好,咱們回客店睡回籠覺去吧。」
梁珩沉默片刻:「來都來了。」
進山的路只有一條,人群熙熙攘攘,分辨不出誰是誰,日出後,曦光朦朧傾灑在樹梢,如同天女的面紗,輕拂過眾生面容,使人人看上去都精神煥發。
王爺的車駕果然不多時後出現,兩名騎兵清出道路,百姓都心照不宣,自發遠離王府佔據的草地。兩輛車輿停靠楓林,後一輛下來一位翩躚美婦,石榴襦裙宮絛委地,髮簪玉流蘇,姿容晶瑩,她袖底伸出纖細的指尖,搭著侍女在山路上行走。
王妃一經出現,山間萬聲闃寂。待得她走得稍近了,光影的美飾略微褪去,才顯露衰老跡象。
王爺從前一輛車下來,體格雄壯,髯須垂到前胸,雖則老矣,然因為鬍鬚掩蓋了面容,單看體魄,竟然比過了不少孱弱的青年人。
在梁珩記憶裡,川南王梁璜也是這一副身架。梁王室若個個生子肖父,無怪乎他與父親被引為異類。
山坡草甸經冬猶綠,山泉薄冰乍破,流水淙淙,叮咚悅耳。王爺取出釣竿,坐在初春解凍的溪流旁垂釣,時而側首與王妃說話。
梁珩遠遠看著,將兩人的身影與自己道聽途說的印象漸融合為一體。王妃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