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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文獻不但零散,而且價值普遍不高,多為漢魏時代學者對儒經的解讀、詮釋,且其中並無大家,內容相對淺顯。他倒是翻到了幾部殘缺的農書、曆書,以及曹魏軍醫李當之所著《藥方》……可那些玩意兒更是壓根兒瞧不懂,也不知道是否真有儲存的價值。
本來心情就鬱悶,如今面對張賓,裴該更忍不住長籲短嘆。張賓好言撫慰一番,才終於得著機會轉入正題:「裴郎既從明公,當有所芹獻——明公使我來問,裴郎屬意於何種職司啊?」
裴該手裡還捏著一張牘版,聞言略略一翻白眼:「請為文教。」
張賓笑道:「裴郎心中尚有怨懟麼?文教並非當前的急務。」
裴該一撇嘴:「如何不是急務?如今諸將肆虐、胡馬縱橫,百姓膏於鋒刃,士子斃於荒野……」一揚手中的牘版——「文獻典籍,盡都化為薪柴,眼見聖賢之言將絕矣!若不急施教化,典章如何傳承?黎庶如何撫育?!」
說著話「啪」的一聲,把那片牘版重重地拍在几案上:「非要等到學者死盡,書籍燒盡,那時候才來恢復文教麼?並非我敢於不敬,但在裴某看來,君子營上下,即張君在內,都是無學之輩!而若以學者衡量之,裴某同樣無學……」
他這說的是大實話,張賓論實務能力可能是當世魁首,但若談起這年月最流行的經學來,他大概連門兒都還沒有入呢——終究出身擺在那裡,屬於單家寒門,學習資源非常有限。裴該說我本人算是入門了,但「學者」兩字也還安不到我腦袋上——我年紀還輕,又能讀過多少書了?
所以張賓並不以為忤,而是笑一笑,繼續安慰裴該:「誠如裴郎所言,教化是要務,也是大工程,即便交於裴郎,卿一人也擔負不起來啊。且教化需有百姓,有士人,有穩固的疆土,如今我等不會久居許昌,行止尚且未定,又從何而談教化呢?」
裴該說那就趕緊找個地方穩定下來啊——隨即伸手一指滿屋子的簡牘:「我欲將這些文章抄寫下來,以免行軍途中再次散佚,然若仍然施之於竹木,只恐不便運送。張君可能為我尋些紙張來麼?」
張賓搖搖頭,說軍中存紙實在不多了……聽說上回簡道給了你不少紙啊,你都用完了嗎?
裴該臉上略略一紅:「當日不知紙之難得,又無遠慮,都用來練字,以及默寫先父的文章了……」遠遠地也不知道朝哪個角落裡一指:「其實也沒多少,都已用盡啦。」
張賓雙手一攤,說那就沒有辦法了,不可能再給你紙張了。
裴該咬咬嘴唇,湊近一些,詢問道:「紙固難得,但未必難制啊,何不蓋建一所紙坊,我等自製?」張賓搖頭說「難」——「造紙非但需要樹皮、麻布之屬,也要用到大量清水,一般都會建在水濱。即以許昌論,東則洧水,西則潁水,距城都有二三十里之遙,且須大量人工。先不說我等不可能在許昌久居,即便久居,常有盜匪出沒城郊,又有晉之殘軍縱橫,誰放心離城去動工啊?」
裴該聽他繞了一圈兒,又把話頭給引回來了,心知肚明對方的想法,當即順著話頭就說:「既然如此,何不速走?」
「正要請教裴郎,當往何處去?」
「邯鄲、襄國,我固與張君言之久矣。」
「當如何去?」
裴該唇邊不禁露出淡淡的冷笑,心說這才是你此來的真正目的啊——「我前日聽聞苟道將於倉垣置行臺,立豫章王為皇太子,可有此事麼?」
張賓點點頭,說確實有這麼一回事兒,但——「今苟晞已不在倉垣,而南下蒙城矣。」
西晉的徵東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侍中、東平郡公苟晞苟道將,此前與東海王司馬越相爭,司馬越即矯詔以伐苟晞。但等到司馬越薨逝的訊息傳到洛陽,晉懷帝當即加封苟晞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