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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起頭來望望張賓的表情,對方似有隱隱的得意之色。裴該不禁嘴角略略一撇:「果然『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但不知彈丸操於何人之手?」
張賓目光中的得意之色逐漸隱去,表情變得嚴肅起來:「彈丸自然操於明公之手。人心狡譎,種種隱秘,但有張某為佐,明公皆可洞見。裴郎,卿既不值王正長所為,又何必要秘告之?」
裴該低下頭去想了一想,琢磨著有些事情不妨老實交待,只要能夠隱瞞住最核心的機密便可,那樣反倒更容易取信於人——尤其是張賓這種聰明人,現編瞎話是沒用的——「為該與正長相善也,不忍見其為小人所欺。若苟道將,則必不會秘告之。」
張賓直視他的雙目:「裴郎可知此印一著,曲墨封將身罹大難麼?!」
「彼曾以不遜之色對我,」裴該唇邊露出淡淡的冷笑來,「我又何必顧及他的性命?」我就是打算報復曲彬的,想借王贊、苟晞的手除掉曲彬,那又如何?
張賓輕輕嘆了一口氣,心裡話說:小傢伙我還當你是正人君子呢,竟然如此的睚眥必報……你不是諸葛孔明啊,你是法孝直!不過麼,這樣也好。
他隨即質問裴該:「我以裴郎為至交,既知此事,緣何不肯實言相告於我?」
裴該倒不禁微微一皺眉頭:「我以為張君早已知……難道曲彬並非張君所遣麼?」
張賓食中兩指按在席上,就在那木牘碎片旁邊,象是無意識地輕輕敲了兩下,隨即釋然道:「倒也無甚緊要。」
……
己吾在蒙城西南方約百餘裡外,據說其城肇建於春秋時期,東漢始置縣,屬陳留郡,晉初省入寧陵縣,所以跟寧平城一樣,都只是一座集鎮式的廢城而已。當日石勒率軍在隅中(約後世九時)出發,期以黃昏時分抵達,然後寄宿一宵,以等待翌晨王彌的到來。
石勒離開後不久,一直藉口傷重未愈的曲彬就悄悄地潛出了家門,帶著兩名健僕,直朝約定的地點蹩將過去。頭回做賊,他頭也探著,腰也躬著,眼神左右亂轉,雙手不知道擺哪裡好,姿勢未免有些鬼鬼祟祟,好在偶遇巡邏的兵丁,見他穿著體面,分明是「君子營」中人物,倒也不敢隨便喚停盤查。
穿過兩條街,來到一所看似已經荒廢的土屋前面,曲彬命健僕輕輕叩響木門。隨即就聽屋內響起一個低沉的聲音:「可是曲先生麼?」
「末吏曲彬。」
門扇拉開一條縫,曲彬命兩名健僕就在屋外等候、望風,自己則側身擠了進去。只見屋中光線極為昏暗,隱約可見沿牆蹲著十多名男子,右手都按在左腰間,似執利刃。曲彬轉頭望向開門之人,那人身材魁梧,滿臉虯須,倒是挺腰站著,還朝他做了個揖:「今若事成,家兄必不忘曲先生的恩惠。」
曲彬就覺得自己雙腿有些哆嗦,但仍然強自鎮定,趕緊還禮,然後壓低聲音問道:「苟將軍,具體計劃,尊兄可都對將軍分說明白了麼?」
姓苟那人回答道:「明白了。我等當跟隨曲先生,繞過巡查,前去焚燒衙署。只待火起,石勒等遠遠望見,必然倉惶折返,則家兄與王公便可伺機逃脫了。至於我等,也當保著曲先生遁往城外約定地點會合,共同脫此樊籠。」
曲彬點點頭,說那好,咱們這就動身吧。才剛轉過身去,突然就覺得後心一陣劇痛,他心裡還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兒,就聽耳畔響起姓苟之人的低語聲:「好教曲先生得知,我等不會隨汝去自蹈陷阱,家兄與王公也不會於途中伺機逃脫……要等見了王彌,才是家兄得脫桎梏,重返高天之時!」
曲墨封就覺得眼前一黑,最後一句話他便沒能聽到——
「家兄平生,最受不得人欺,故此先取汝的性命,再去劫那裴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