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踢,使血向前濺,然後讓人用剝了皮的饅頭就頸腔沾血,沾成所謂〃人血饅頭〃,照中國人傳說,這種饅頭可以治肺癆、可以大補。
除此以外,死者身上的其他器官也會被零星割下,傳說都能入藥,甚至五花大綁的繩子都有避邪之功,也值得幾文。
不過,這些規矩都是對一般死刑犯用的,碰到死刑犯身分是大臣的時候,就得客氣多了。所有的花樣都得收起,也不能將死刑犯放了籃子裡抬到法場,而要正正式式用騾車護送了。
到了法場,甚至有劊子手向〃犯官〃下跪請安的例子,口呼〃請大人歸天〃以後,方才行刑的。做過大官的,就便是死刑臨頭、刑上大夫,還是有不少尊嚴的。
當然,尊嚴也是相對的,一方面來自對大臣的尊重,一方面也有賴大臣自己的表現。譚嗣同他們六個人從上騾車以後,所表現的氣慨,也就有了等級之分。六個人中,有人表現得激越,有人表現得沉痛,有人表現得不服,有人表現得怯懦,但是,譚嗣同表現的,卻是一派從容。
菜市口西鶴年堂旁邊的棚子,已經快速搭蓋起來,棚下的桌椅文具,也佈置得一應俱全。這回走出的監斬官可不是泛泛之輩,他是大名鼎鼎的軍機大臣剛毅,是一級的滿洲大員。
他下令將犯官們帶到,在形式上,一一驗明正身,用硃筆勾決,然後按照慣例,朝地下丟下硃筆。這時譚嗣同忽然叫住剛毅,要同他說話。剛毅忌諱死囚臨刑前對他說話,他把手一揮,叫左右帶下去,同時用雙手捂住耳朵,表示不要聽。
譚嗣同看到這老官僚顢頇尷尬的表情,忍不住好笑,他微笑了一下,也就不再說什麼了。
他被擁簇著走到法場正中,滿地泥濘,太陽卻是高照著,放眼望去,四邊人山人海,卻是鴉雀無聲。
〃這就是祖國、這就是群眾。〃他心裡想著,〃在光天化日之下、在黑暗時代,他們在看我們流血。我們成功,他們會鼓掌參與;我們失敗,他們會袖手旁觀。我們來救他們,他們不能自救,如今又眼睜睜看著我們亦無以自救。在他們眼中,我們是失敗者。但是,他們不知道失敗者其實也滿痛快,因為失敗的終點,也就是另一場勝利的起點。這些可憐的同胞啊,他們不知道,他們永遠不會知道。〃
在劊子手的準備行刑過程中,他又放眼望去,望著天上的浮雲,隨著浮雲,他的思緒快速的閃過。他想到江湖中人,在臨死前慷慨激昂大喊:〃二十年後還是一條好漢!〃他感到也該喊一句,但不要喊那種輪迴性的。輪迴是不可信的,死後妄信有來生,是一種怯懦、一種自私,對來生沒有任何指望而死,才算堂堂的生、堂堂的死。想到這裡,他笑了。突然間,像從浮雲裡劃破一條長空,他的喊聲震動了法場:
有心殺賊,無力迴天。
死得其所,快哉!快哉!
劊子手驚奇地望著他,讚美地點了點頭。他對拿〃鬼頭刀〃的同胞從容一笑。一般死刑犯會要求劊子手:〃給我個痛快!〃但他不屑做此要求……他求仁得仁,早就很痛快了。
譚嗣同的軀體靜靜地仰臥在菜市口,他的頭顱滾在一旁,血肉模糊。老家人胡理臣,帶著另一個老家人羅升和瀏陽會館的長班,一起趕過來,料理善後。先從西鶴年堂要來一盆水,抱起頭顱,洗去泥土與血跡。他們含淚望著小主人,小主人的兩眼圓睜著,嘴張開著,又像死不瞑目、又像大聲疾呼。由於被砍下來半天了,面孔已經開始癟下去,癟下乍看是縮小,其實是腫脹的前奏,再過一天,就腫脹得面目全非了。那時候,就很難認出本人來了。
老家人們焦急地等棺材到,在下午,棺材抬來了。〃綴元〃師傅也請來了。師傅把頭顱端正的接在頸腔上,用熟練的技巧,在脖子正面左右各連一針,又在背面補上一針,就算完成了歸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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