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統加上去了,樣板戲唱詞非常優美,從《紅燈記》到《杜鵑山》,都是非常優美的語言,但是中國以前的戲曲,語言不好。而話劇到了曹禺,他把一種優美、天才的語言放在戲劇裡面。他的戲劇語言充滿了豐富的潛臺詞,他的語言具有驚心動魄的力量,或者說,曹禺的話劇語言是力與美的結合。話劇語言必須能夠有力推動戲劇的發展,但同時又是優美的,所以他的劇本是可讀性很強的,可以改為系列的戲劇小品。
還有,曹禺在戲劇裡面寫了很多細緻的舞臺提示,這種舞臺提示的效果就像讀小說一樣,特別是對演員瞭解人物非常重要。我讀一下他對蘩漪的提示,曹禺有這樣一段介紹:
她一望就知道是果敢陰鷙的女人。她的臉色蒼白,只有嘴唇微紅,她的大而灰暗的眼睛同高鼻樑令人覺得有些可怕。但是眉目間看出來她是憂鬱的,在那靜靜的長的睫毛下面。有時為心中的鬱積的火燃燒著,她的眼光會充滿了一個年青婦人失望後的痛苦與怨望,她的嘴角向後略彎 ,顯出一個受抑制的女人在管制著自己。她那雪白細長的手,時常在她輕輕咳嗽的時候,按著自己瘦弱的胸。直等自己喘出一口氣來,她才摸摸自己脹得紅紅的面頰,喘出一口氣。她是一箇中國舊式女人,有她的文弱,她的哀靜,她的###——她對詩文的愛好,但是她也有更原始的一點野性:在她的心,她的膽量,她的狂熱的思想,在她莫名其妙的決斷時忽然來的力量。整個地來看她,她似乎是一個水晶,只能給男人精神的安慰,她的明亮的前額表現出深沉的理解,像只是可以供清談的;但是當她陷於情感的冥想中,忽然愉快地笑著;當她見著她所愛的,紅暈的顏色為快樂散佈在臉上,兩頰的笑渦也顯露出來的時節,你才覺得出她是能被人家愛的,應當被人愛的,你才知道她到底是一個女人,跟一切年青的女人一樣。 她會愛你如一隻餓了三天的狗咬著它最喜歡的骨頭,她恨起你來也會像只惡狗狺狺地,不,多不聲不響地恨恨地吃了你的。然而她的外形是沉靜的,憂鬱的,她會如秋天傍晚的樹葉輕輕落在你的身旁,她覺得自己的夏天已經過去,西天的晚霞早暗下來了。
誰能演這樣的女人?看過好幾個演出版的《雷雨》,我說別的人還可以說哪個演的好,但是蘩漪演不好,沒有一個人理解這樣的女人,不知道她是什麼樣的。我們只會演“小燕子”那樣的女人。像曹禺把這個人寫到這樣一個高度,使演員和導演都感到束手無策。這個戲劇像電影一樣,必須有很多精彩的細節。沒有細節,再好也演不出來。曹禺的細節就非常像戲,可以拿出來當段子欣賞。比如說周樸園讓蘩漪喝藥那一段:蘩漪在家裡受到專制。不要以為專制就是命令你幹這個、幹那個。這種壓制是很含蓄的,甚至是以善的名義、愛的名義。周樸園認為她有病,有病就得看大夫。但是一個人不願意別人說自己“有病”,說“有病”某種程度上就是剝奪自己的自由。周樸園的關心和愛恰恰是兩個人不能溝通的原因。她不需要這種關心和愛,這種關心和愛反而成了一種特殊的專制方式。蘩漪喝藥那一場是表現得很好的一場:蘩漪就是不喝藥,但是周樸園命令周萍下跪,說請你的母親喝下去,蘩漪受不了這個場面,把藥喝下去了,最後說“這個藥,太苦了”。這句臺詞非常好,不僅是指喝的碗裡的中藥。另外就是周萍要擺脫蘩漪,而蘩漪拼命抓住他,這種處理抓住了人物的靈魂,兩個人的性格也體現出來。一個軟弱無能、蒼白無力的青年,生活在父親陰影裡面的青年,與周樸園的關係也是一個強人和他軟弱兒子的關係。一個偉人往往他的孩子未必行,因為孩子生活在偉人的陰影裡面就變得非常柔弱,所以戎馬一生的將軍,兒子大都是文人。像周萍這樣的人佩服他的父親,但是他不能超越他的父親。
當年海上驚雷雨:曹禺的《雷雨》(9)
《雷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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