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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私立中文中學並不是「津貼英中興起」以後那麼急轉直下,糊塗一塌。當年許多學校的師資實在不錯。袁老師之外,又有教我們生物學的黎國昌先生。據說是留法博士。眼睛大大,下巴短短,髭鬚伸向兩邊,像頭智慧極高的老貓。這個真感受說出來,絲毫沒有減少同樣是真正的敬佩之意。黎老師還給我們看他寫的好幾十首律詩,絕句。如果當年這班毛頭小子有誰完全讀對了他詩中的文字,甚至懂得賡和,老人家一定樂得頤解髭開,笑不攏嘴。
能作詩的除了袁、黎兩位外,又有翟叢勝先生。他雖然沒上我們的課,也送了些名為「火柱」的書給大家看。原來是與一家長洲教會有關的。上面還有他傳播福音的詩。
慚愧那時對福音既乏認識,也不感動,雖然在初、高中之間,已經拿了「時兆聖經函授學校」的「基本要道班」畢業證書。答函授的課卷,就如應付會考聖經科,實在太容易了。當它是半科國文應付,便綽綽有餘。聖經金句能引述的絕無僅有,也拿了會考良好,以後一想起當年的想法與做法,便愧疚不已。
愧疚的還有當年對由校務主任而校長的麥天方先生,主任區天康先生以至文史老師劉偉民先生等認識太少。他們都是禮賢會的熱心教徒。劉老師後來轉到赤柱聖士提反,然後到中文大學聯合書院歷史系,他的長公子是我多年的熟朋友。那時覺得麥先生很嚴肅,最近看到同時是歷史學博士的麥志剛牧師紀念麥先生的文章,才知道他為人虔誠、認真,還喜歡填詞,寫作。校長張漢光先生是認識更少了。區先生用喇叭帶我們唱聖詩真好聽。「我要真誠,莫負人家信任深;我要潔淨,因為有人關心……」「……thou are the potter, i a the clay……」當年的小小感動,直到四十年後,知命耳順之間,才由「青年向上」而變成決志歸信,也算是老師們的不肖弟子了。那時又似乎曾經擾攘一番,說要變成「信義會知行中學」,連在九龍塘的新校舍都有圖則看了。後來不知如何,又沒有下文。畢業後沒幾年,就因為校舍再被業主收回,學生來源又有問題,主辦者心力已疲,就可惜地結束了。我一生念過的學校,除了港大之外,崇基是名存實亡,其他全部倒閉,知行也不例外。
灣仔德明分校大概也是和知行一樣,在「津貼英中興起潮」和「樓宇拆建熱」中倒閉吧,前面說過的李榮基老師就和袁鳳文老師,以至也是知行理科教師的何六韜先生、楊景弼先生等變成了中環必列嗜士街青年會中文中學的同事。現在想起來,那所中學的校長何世明牧師應該是相當禮賢下士,慧眼識人,否則為什麼我所認識的好幾位良師,都被他羅致?何牧師我只有幾次「望之儼然」,沒機會「即之也溫」,近來細讀他有關「融貫神學」的許多遺著,才知道他對中國文化與基督真理信仰的熱誠和了解的真切。從前還一度夢想:「也到青中教書吧」,不過為的是想再次親炙上述幾位舊老師,不過那夢想還沒升到去函申請的程度,也就從沒實現。否則,追隨了何牧師,可能就早幾十年信教了。他的女公子淑兒,剛畢業港大時好像來崇基代了幾節「人生哲學」的課,我那時在四年級,在課堂上見了一面,英語當然流利,看來很聰明。也算是「一時」之師吧。
敬愛的老師而轉到青年會中學的還有莫耀焜先生,莫老師是早年廣東高師畢業,知用學社中堅;中山大學的畢業生,都是他的師妹師弟,不要說中文大學了。當年廣高的人國學修養都很好。搞現代數學的通周易,念法政的能寫駢文,莫老師的學問文章,也是普受敬佩。我們的畢業同學錄序,就是他代校長執筆的:
本校締造至今,歷二十六載。為僑教書綿力,對祖國效忠貞。日居月諸,今高中第十屆文理二組同學,又告畢業矣。多年硯席,一旦睽離,能勿依依!
易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