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廠長老婆去了學校,打了囡囡。她回家沒說過,也就當不知道。才是那個該打的,多麼希望捱打的是。
嶽老說他有時會覺得黃芪可怕。出國前,那孩子一直住岳家花園,他本就不開朗,出事後更不會與主動交流,點頭或搖頭,不說話。去了美國後例行公事般每月一個電話,和家裡隔著比太平洋還遙遠的鴻溝。嶽老望著囡囡的身影,問還記得大殮那日他們相偎相依的景象嗎,說那孩子不是願意和接觸的型別,或許也只有囡囡,能治得了他。為什麼本該高興,卻聽著無比心酸。
活了幾十年,最開心的就是今天,因為囡囡收到了c大醫學院的錄取通知書。囡囡要堅強,一定要成為一個像黃芪一樣優秀的,爭口氣給別看看!
十幾年如一日地給岳家燒香終於有了結果。嶽老說的對,就像囡囡不會違背的意願一樣,黃芪也不敢違揹他的。今天他們登記結婚了,晚上囡囡背著哭了一夜。心疼,但不後悔,對的,不後悔,一定不會後悔。
天譴這種東西還是存的。醫生說只能活半年了,不知為什麼絕望的同時也舒了口氣。做了太多對不起女兒的事情,如果註定會從她的世界中提早離場,希望她可以忘了這個沒用的媽。
打聽下來造瘺術後護理起來很麻煩,家裡沒錢請不起護工,最後肯定還是囡囡受罪。她又要實習又要照顧夠累了,不能把擔子扔給她。想來想去,她肯定會去找黃芪幫忙,所以今天先去找了他。黃芪這孩子還是老樣子,臉上沒表情,幾乎不說話,猜不到他的想法,但一舉手一投足意外的很有信賴感,不知等囡囡熬到主任的時候會不會也如此可靠。說到囡囡,發現他的神色緩和了不少,雖然他可能並不自知。看來女兒比想像中的有本事,這樣就能放心的去了。
……
翻完整本筆記,天已矇矇亮。
她頹然癱倒牆角,無力地垂下手臂。
眼淚濕了又幹,幹了又濕,重疊滿布的淚痕像刀疤上無休無止地撒著鹽,刺辣辣的痛。
每個活這世上都是一具牽線木偶,全身上下拴滿了來自四面八方的線。而她這具木偶,早已被世遺忘,只有一根線不離不棄始終牽著她。也正是這根她最厭惡卻無力掙脫的線,鞭策她成長。
原來愚蠢的是自己,原來什麼都不知道的是自己,原來不懂事的是自己。
轉頭望向去床空,扯開嘴角,送給自己嘲諷的笑容。
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一下,兩下,接著連續敲了好幾下。
她木然地又將頭轉往門的方向,卻無動於衷,兀自垂下頭。
門其實虛掩著,並未鎖上,而此時的黎糯,多麼希望自己能憑空消失,不用考慮該擺出怎樣一副表情來面對親戚朋友。
然而她未能如願,來推門而入。
閉上眼。無論是誰,與她無關。
腳步聲臨近,眼前光感猛然一暗。她下意識眯開眼縫,一雙漆黑的皮鞋步入眼簾。
來者無言,過了彷彿一個世紀那麼久,然後啞著嗓子開口。
他說:「對不起。」
☆、中卷--6
「為什麼們每個都要跟說對不起?」
她完全睜開雙眼,直直看向來。
他沒有回答,過了半晌,又道一句:「對不起。」
冷哼一聲,從筆記本內翻出那張拒絕行造瘺術的知情同意書,摔到他身上。
「為了這個?」
他彎腰,默默撿起彈落地的紙頭。
黎糯這才發現同意書的背面,白紙藍黑字手寫有另一份知情同意書。
本嶽芪洋,此承諾:關於患者拒絕行造瘺術一事,不得向其家屬透露,若家屬提出治療請求,予以拒絕。
本承諾即時起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