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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以為如何?」
「通篇戰國縱橫之術,不足為道。」王安石毫無掩飾道。
歐陽芾輕輕發出「啊」的一聲。果然如此。
王安石實則並未說錯,就連蘇洵自己也承認對於戰國文章的喜好,但他言自己「只取其術,不取其心」,歐陽芾觀其文章,其間多以鋪陳排比增強氣勢,鋒芒畢露,故而讀來剛健有力,而字雕句琢更為優點,細微處盡顯瑰麗宛轉。
王安石見她似在思考,於是進一步向她解釋:「他的策論文字瑰美,然大抵兵謀權利機變之言,戰國時縱橫之士便用此類言辭遊說鼓動君主,其間不乏詭辯,而全無用於經世治國。」
「我知道,介甫老師喜歡的是經術,認為做文章當用以治國,所以介甫老師看不上他的文字。」歐陽芾笑裡透著知悉。
她的話太過自然,以至於連她自己也未覺察,何時起她竟對他如此瞭解。王安石望著她的笑容,有那麼一瞬間彷彿被她看透入心底,令他無所遁形。
「可我就連蘇先生那樣的文筆也望塵莫及。」歐陽芾嘆道。
「他的文章缺處與優處一樣明顯,你不必學他。」
歐陽芾噗嗤一聲笑了,道:「好。」
這聲好過於乖巧,又過於溫柔,倒令王安石一時難再介面。他沉默下來,半晌又聽她問:「介甫老師認識張方平先生嗎?」
「為何問起此事?」
「聽說介甫老師與張先生曾有過節,」話語逐漸說開去,歐陽芾也不再拐彎抹角地打探,徑直道,「是真的嗎?」
「並非過節。」王安石道,見她目視著自己一副側耳傾聽模樣,猶豫頃刻,終放下心結,緩緩道來。
「皇祐年間,張公知貢舉,我蒙受當時的文相公薦舉,赴任就考校之職。彼時我以為,能夠藉此時機改換科場文章以文採取士,而輕時|政策論之風,遂提出以新政得失為考題,然張公只願因循舊例,不欲有所變更,如此取士之法,非安石所願從助,故與張公就此爭執,嫌隙大略亦由此生如今思來,僅是我一廂情願罷了。」
述及此事時,王安石面上未見波動,可歐陽芾偏就能從中聽出情緒。她明白過來,當日張方平與王安石為何意見衝突。
其實何止當今,縱往後數一千年,又何嘗不以文採為高,然科舉取士乃為選拔官吏,若空會做浮華文章,不懂政|策施行,取得計程車又如何能治理好一方。
「介甫老師是對的,」歐陽芾終於可以肯定,他並非蘇洵所言那般,不近人情又自視甚高,故言辭中不覺多了絲安慰,「叔父也曾提到過,他對當今科場崇尚奇崛艱澀、空洞險怪而言之無物的文章風氣十分厭惡,恨不能除其弊。介甫老師有膽魄,可惜世上總是因循之人更多。」
她忽而笑了:「比起聽人號令,我以為介甫老師更適合做一州知州。」
「」王安石頓了頓,道,「我亦有此願望,只可惜」
「可惜什麼?」
可惜他一連上書五六封請求外任,皆無回應,他道:「沒什麼。」心下忽而感到釋然,許是很久不曾有人聽他說這許多,許是很久無人對他如此肯定堅信。
他素不在意別人如何評價,若在意,也不會自守至今,交友寥寥。
但她不同。她的看法,他無法欺騙自己不在意。
第23章
由於這一年災害頻仍,除五月京師水災,還有四月河道決口,六月諸州郡奏報水災,皇帝以為至和乃不詳年號,決意棄之,遂於九月十二日頒布詔令,改年號為「嘉祐」。
與年號更易相隔不遠發生的,則是當朝宰相嫁女的喜事,據聞宰相富弼親挑的女婿馮京乃當年的三科狀元,時下更於館閣任職,品貌皆端,可謂前途無量,時人莫不以